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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吃软不吃硬。

不可否认,林腊月服软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一起软了。

但理智比这点可怜的心软强大,用不到一秒就把心软死死压了下去。

她始终记得自己处境和身份,她可以和林腊月谈情说爱搂搂抱抱,但要动真家伙结婚是万万不能的。

她安抚他,“我们还很年轻,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等到了法定结婚年龄那天,要是我们还在一起,我就告诉你答案。”

这个答案终于真情了些,林腊月展唇一笑,桃花眼深情又眷恋,抱紧她,“我不会放手的。”

顾南哈哈一笑,很不负责任地说,“你放手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林腊月很认真,神情也严肃沮丧起来,“你放手我也会很伤心的。”

这世间认真执着的真情总是十分动人,顾南很幸运地得到了偏爱。

她仰头,温柔而不带丝毫情欲地吻了林腊月,“那我们都不放手。”

林腊月回吻,字词含糊,“死也不放手。”

明知什么也不能做,但亲亲抱抱还是折腾到零点,第二天还要工作,继续熬夜太伤身体了,两人自觉老实下来,相拥着酣然入眠。

第二天,顾南继续窝在家里打游戏攒经验值,林腊月去餐馆上班,于倩倩三人跟着中介去看房。

下午,三个女孩子满头是汗地回来和顾南说她们看好房子了。

两居室,拎包入住,和顾南这个小区隔了一条街,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地段比这里好,所以租金也相应贵一些,但两个人分摊压力会小很多。

岑秀和亲戚联系之后最终决定南下进厂,已经买好了火车票,明天早上出发。

回来之前她去菜市场买了肉和菜,说要亲自下厨做饭感谢顾南和林腊月的借宿。

于是林腊月一回来,厨房里已经忙得热火朝天,炉子上的汤炖的咕嘟直响,满室都是玉米排骨汤的鲜香。

“倩倩她们明天就搬出去了,我们什么时候接惊蛰进城?”顾南问。

林腊月也在想这个问题,他是很想将弟弟接到身边照顾的,他一个人在乡下很容易发生意外,但他目前工作没有起色,兜里也没有多少存款,城里吃喝拉撒全都要钱,他总不能一直吃顾南的软饭,拖累她照顾弟弟。

囊中羞涩的紧迫感越来越强烈,但苦于找不到门路,偶尔刷到合适的工作机会又没有时间。

他有些焦躁,却无计可施,“再等等吧。”

“你是不是担心钱的问题?”顾南小声问。

林腊月敛眸,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诚实道:“嗯。”

顾南牵起他的手走到阳台,傍晚的阳光绚烂梦幻,晚风渐起,吹来的空气五味杂陈,全是生活的味道。

顾南靠在栏杆上,身后是画布一样的天空,炫目的光彩修饰着她的身形,热燥的微风抚摸着她的长发,温柔而和熙。

“你和我说说惊蛰的情况吧,他的身体怎么样,要吃药吗?”

林腊月也和顾南一样靠着栏杆,肩膀挨着肩膀,轻声说:“一年前,他的左腿摔断了,送到医院的时候救不回来,截肢了,他有低血糖,不需要吃药,但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发生意外。”

“他的腿是因为低血糖摔断的吗?”

林腊月低下头,愧疚道,“他是为了给我挣学费才摔断腿的。”

顾南一愣,侧头看着他。

双黝黑深邃的眸子黯淡无光,里面的忧伤自责恍如凝成了实质流淌出来,她第一次看他露出这么难过的神情。

他虚无地盯着空中的某一处,“我父亲在我十岁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我母亲一个人供我们兄弟俩上学,日子过得很辛苦,上高中之后,她已经没有办法同时拿出两份学费和生活费……”

他只比林惊蛰大一岁,却比他早两年念书,他18岁读高三,林惊蛰17岁却才读高一,而且他的成绩比林惊蛰好,再有一个学期就高考了,所以不管从投入还是从前景看,让他继续读书考大学才是损失更小的选择。

林惊蛰顺理成章地辍学了,第二天,林妈妈就托关系让亲戚带他去工地当学徒。

学徒的工作很杂很碎,从早到晚不带停,但工资很少,每个月只有三千多块。

林惊蛰干了两个月时间就临近年关了,所有在外务工的人都会回家过年,他也回家了,还带回了七千块钱工资。

林妈妈拿走了五千,剩下两千给了林腊月,那是他高三下学期的车费和生活费。

打扫房子,买肉买菜,挑选对联,他们一家人都以为能过一个轻松些的好年。

但事与愿违,小年那天,林妈妈突然吐血昏厥,送去诊所诊所不收,送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已经是胃癌晚期,癌细胞大范围扩散,任何治疗都回天乏术了。

死亡的阴影无情地笼罩住了这个脆弱的小家,也击溃了她最后的理智。

多年的苦苦坚持在病痛面前化为泡影,她拼尽全力才养大两个孩子,老天却让他倒在最后那几步。

死亡的逼近让她变得沉默,山崩地裂般的疼痛让她变得偏激,易怒,她再也无法心平气和地对待任何一个人,即便是她的孩子。

那一年,新买的对联没有用上,提前备好的肉菜也吃得如同嚼蜡,旁人的欢天喜地与他们无关,家里一片死寂,冰冷又绝望。

熬过年关,林惊蛰回工地上班,林腊月去学校上学,只不过他的学习状态不好,几次考试成绩都不理想。

五月的最后一场模拟考结束后,林腊月和林惊蛰被叫回了家。

林妈妈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整个人瘦的像个骷髅架子,深深陷进去的眼眶中镶嵌着一双浑浊的眼球,短暂的回光返照让那双眼睛亮得可怖而悲哀。

她预知到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临终前将两个儿子叫到床前交代后事。

她脸色青灰,干枯灰白的头发贴在汗涔涔的脸上,嘴里吐着血,咳得心肝脾肺都要一起吐出来。

她死死抓着儿子的手,长长的指甲掐得手腕鲜血淋漓,她却怎么也不想放手,不想就这么不甘地离开这个残忍的世界。

她要她的儿子为她守灵七日才能下葬,即使发烂发臭,也要在这个世界多待两天。

她死了,却没有得到解脱。

她的孩子,延续着她的临终前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