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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顾德才来永安宫请安,并替项辰传话:“陛下今日国事繁忙,抽不出时间来永安宫陪娘娘用膳,想请娘娘移步去勤政殿用膳。”

姝儿用笔挠头,正忙着根据内侍省送来的诸位妃子的月信时间测算每个人的受孕期,有些女子日期冲突,这就为排班侍寝增添了难度。

“我也忙得很,你让他自己吃吧。”姝儿看着排班表,觉得后宫女人还是少了,就七八个,日期再一冲突,这能有的放矢的日子就不多了。

“娘娘...”顾德才轻声唤。

姝儿百忙之中抬起头,见顾德才一脸为难的样子,蹙眉道:“他吃饭要人陪?你稍等,我看看今日谁适合。”

姝儿拿起册子,细细瞧了瞧:“今日最宜伴驾的是张才人,你把她请去,好好陪陛下吃个饭,吃完就让她留在殿内伺候笔墨。”

“这张才人与陛下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顾德才急道。

“食不言寝不语的,吃个饭还这么挑剔,那就请我长姐吧,长姐精通琴棋书画,他们两人定能聊得投契。”

“这陛下哪里是为了找人吃饭聊天,陛下是想见您。”见姝儿如此不解风情,顾德才也是头疼。

“早上刚见过,中午还一起用了膳,这才几个时辰呀,你让他专心吃饭,专心处理国事,我刚接手后宫,有一堆事情要做,实在不想移步。”

“可...可这是陛下之召,虽是口谕,但也是圣旨。”

“那你就说我用过晚膳了,如今撑得很,实在不想再吃。”

“哎!”顾德才拗不过姝儿,只能灰溜溜的回去复命。

姝儿继续埋头苦算,一直算到亥时,才将侍寝表排好,有宫女过来为她揉背:“娘娘,夜深了,陛下今晚应该不会来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姝儿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也觉得有些累了,在宫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

由于这一天过得非常充实,她刚躺下就睡着了,香甜一觉,一直到半夜有人爬上她的床榻,她一下子惊醒了。

项辰尽量轻手轻脚,却没想到还是将她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地看着他:“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过丑时。”项辰轻轻地将她搂入怀中。

“这么晚了?”当皇帝也是一个辛苦活:“你明早还有朝会?”

“明日没有,我可以起得晚些。”项辰轻吻了一下她的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司徒翊退兵了,赵萧平安无事。”

姝儿突然睡意全无,身体微微颤抖,连声音都是抖的:“怎么突然退兵了?”

“这我也还未弄清楚,他们退兵退得很急,我怕其中有诈,还是让秦老将军和你哥哥重兵防御。”

“既如此,你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姝儿轻轻推开他的身体,侧转过身背对着他:“我也睡了。”

项辰轻道了一声好,也侧转了身体,从背后将她抱住,闭上眼睛:“睡吧。”

这一抱,姝儿忽然睡不着了,以前张恺加班到深夜,回到家时她已经睡着,他也是这般从背后将她抱入怀中......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姝儿眼中有泪水滑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过去的事,木已成舟,她想再多,也只是徒添惆怅罢了!

第二日,两人都醒的晚了,姝儿想起今日林溪玉会进宫探望薛太妃,她想见娘亲,打算在午膳前去薛太妃处小坐一会儿,可项辰却赖在床上不肯起,不但自己不肯起,还不让她起床,硬是让她枕着他的肩膀继续睡。

“我睡不着了,我想见娘亲。”姝儿被迫趴在他肩头,微微有些生气地道。

项辰却紧紧抱着她不放:“过会儿我陪你去长秋宫,这会儿你再让我抱一下。”

“你今日不用处理国事吗?”

昨天处理到深更半夜,应该是国事繁忙才对,怎么今天这么有闲情逸致?

“帝后大婚,我可以休沐三日,之前是因为司徒翊围困洛阳,人心惶惶,我不得不开朝会与朝臣商议,如今司徒翊既然退兵了,这两日我可以好好的陪陪你了。”

姝儿沉默着没有说话,项辰柔声问:“你今日想做什么?”

姝儿道:“没特别的打算,就想见见娘亲...然后看账册。”

项辰轻抚她的秀发:“见完舅母,我带你出宫去玩吧。”

姝儿惊道:“出宫!”

项辰道:“康王死后,我找到那个姓陆的管事,让他将原来的戏班子召了回来,把你之前排演的戏曲又重新排演了一遍,如今平乐馆正常开业,而且场场爆满,早已成为长安一景了。”

“你...你要带我出宫去听戏?”姝儿说话都结巴了。

“除了平乐馆,长安城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有喧嚣的赌坊,清雅的歌舞坊,热闹的首饰铺子,还有很多好吃的饭馆。”项辰将姝儿的脸抬起,轻轻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以后我每个月都带你出宫玩几日,这样你就不会觉得闷了。”

能常常出宫游玩,倒是一个想不到的福利,姝儿开心地道:“你说话可要算话。”

项辰与她额头相抵,鼻尖相碰:“一定算话,我要你开开心心的做我的妻子,只要是能让你高兴的事,我都愿意去做。”

姝儿心里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喃喃道:“项辰哥哥......”

项辰笑了:“我喜欢你叫我项辰哥哥而不是冷冰冰的陛下,姝儿,你知道吗?我到今天都觉得这是一场梦,你回来了,我们结为夫妻,这只是我做的一场美梦,梦醒之后你依旧没有踪影,而我依旧只能睹物思人。”

明明是高兴的事,项辰的语气却格外的悲伤,姝儿被这份悲伤浸染,心底也是空落落的难受,可难受劲没有持续多久,项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下面。

她还未反应过来,项辰吻住了她的嘴,痴缠间,项辰卑微乞求:“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这次项辰明明没有点穴,姝儿却像是被他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承受帝王雨露。

两人一番折腾,到长秋宫时,太妃已传人用膳,太妃坐在上首,林溪玉坐在她左下方,赵德音和李淑妃还有拓跋胭脂都被邀来赴宴,位份较低的丽嫔,胡婕妤和张才人也在受邀之列。

项辰携着姝儿姗姗来迟,众人连忙起身向二人行礼,拓跋胭脂虽然行礼,但是面色不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项辰牵着姝儿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项辰免了众人的礼,太妃赶紧让出上首的位置,坐到了姝儿的下首,林溪玉看着桌子对面的太妃,第一次意识到,她女儿如今是魏国最尊贵的女子,即便德高望重如太妃,也要屈居她之下。

宴席开始,薛太妃领头,众人一起举杯恭祝项辰与姝儿大婚之喜,项辰笑着回敬众人一杯,姝儿拿起酒杯也想回敬,却被项辰拦下:“这酒太烈,你酒量浅,还是少喝为好,你这杯,朕替你喝了。”

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笑笑,各自夹菜,只有拓跋胭脂,气得面色涨紫,一口菜也吃不下去。

薛太妃对姝儿一直都很和善,如今更是亲厚,饭间闲聊,有意无意的提了一下后宫嫔妃与前朝的关系,林溪玉知道太妃是好心提醒姝儿,但姝儿似乎心思不在此,对太妃说得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太妃见姝儿不爱说话,觉得自讨个没趣,只能和项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后宫的一些琐事。

项辰对后宫之事向来都是以太妃的意见为主,不太干涉,薛太妃也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见后宫已经有了女主人,很懂得适时的退位让贤。

她对项辰道:“之前你一直不肯立皇后,所以后宫的事一直都是我替你操持着,如今既然有了皇后,那后宫之事,自然是要交于皇后处理了。我呀,终于可以躲在长秋宫享清福了。”

项辰看了眼专心吃饭,一声不吭的姝儿,对太妃道:“姝儿年幼,对后宫诸事一知半解,需要时日去熟悉,所以后宫诸事还是需由太妃协理,若是太妃觉得累了,可将一些事物交给贵妃和淑妃,她二人这些年一直帮着太妃协理后宫,做得很不错!”

“皇后冰雪聪明,相信很快就能熟悉宫务,日后再由贵妃和淑妃帮衬着,一定能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太妃可不敢再霸着权利不放手。

项辰握住姝儿的手,笑道:“其实朕要太妃帮忙也是有私心的,皇后做事专注,这两日为了熟悉宫务,可以说是废寝忘食,把朕都给冷落在一旁了。”

姝儿终于抬头,迷茫道:“我何时冷落你了?”

项辰道:“昨日夜里。”

李月如一口饭噎在喉咙里,用力的咳嗽了两声,才将饭咳出,林溪玉一张老脸也红了起来,太妃只能低头不语,赵德音面上笑着,放在桌下的手却不停的掐着自己。

拓跋胭脂气得全身颤抖,她身旁的丽嫔死死的拉着她,不让她有掀桌子走人的机会。

林溪玉硬着头皮替女儿背锅:“这都是我的不是,姝儿从小在山野长大,我和王爷对她又太过溺爱,也没让她学管家理事,如今只能将勤补拙。”

项辰也放下了筷子,看着姝儿,笑道:“此事朕也有责任,当初在浮戏山庄,因她年龄最小,朕也只是一味娇宠,想着将来成婚了,再慢慢教她,不过姝儿聪慧,学什么都很快,后宫琐事,先有太妃和贵妃淑妃担着,等姝儿熟悉了宫规,再慢慢接手,日后,后宫的事太妃也不必请示朕了,只要姝儿觉得好的,就全都按她的意思办吧。”

众人这才领悟过来,今日太妃邀请众位嫔妃赴宴,实则是项辰想要替皇后在后宫诸位嫔妃面前立威,日后宫中大小事务,太妃都是做不了主的,只有皇后才是那个一言九鼎之人。

这顿饭除了林溪玉和项辰吃的还算饱,其余诸人都没吃好,饭后,由于太妃要午睡,众人便在行礼之后一同走出了太妃的长秋宫。

一出宫门,林溪玉便对项辰屈膝行了一礼,道:“陛下,王爷今晨回了洛阳,臣妾一人在京城也有些寂寞,可否入宫小住几日,与姝儿叙一叙母女之情,臣妾此举虽有些不合规矩,但念在臣妾乃是山野村妇,本就不识大体的份上,勉为其难的恩准吧。”

项辰亲自扶起了林溪玉,笑道:“舅母说这话就是见外了,规矩是做给外人看的,朕自幼在浮戏山庄长大,早已视舅母为至亲之人,如今朕与姝儿成婚,舅母便如同朕的亲娘一般,别说小住几日,你就是一直住在宫里,朕也愿意奉养。”

项辰转身对顾德才吩咐道:“离永安宫最近的宫殿是?”

顾德才道:“是陛下的福宁宫和太妃的长秋宫。”

项辰哦了一声,对林溪玉道:“那舅母就住在长秋宫里吧,这样离姝儿的寝宫也近。”

姝儿忙道:“我娘和我同住永安宫就好,不必打扰太妃的。”

项辰看着姝儿如看一个胡闹的孩童:“你我新婚燕尔,舅母若住在永安宫,那我只能把你接去福宁宫了。”

这一次连姝儿的脸都红了,光天化日之下,他说这些话都不臊的嘛!

拓跋胭脂妒火烧心,悲愤难当,她哀怨地看了项辰一眼,见项辰满心满眼的只有姝儿,终于忍不住哭着跑走了。

全场一片寂静,项辰看着拓跋胭脂远去的背影,对顾德才道:“这贤妃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没有告退就自己走了,你这两日请几个教习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

顾德才道:“诺。”

项辰看向众人:“若无其他事,就都先回宫休息吧。”

顾德才微笑的走到林溪玉面前,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林溪玉无奈,看了姝儿一眼,只得跟着顾德才回到长秋宫。

项辰眼睛扫向众人,众人立刻行礼,然后作鸟兽散。

项辰走到姝儿身畔,牵起她的手,道:“今日午膳吃得有些多,陪我走一走?”

姝儿点点头,任由项辰牵着她的手,一同走在一座座宫宇之间。

姝儿回头,看着他们身后,跟着的那一大堆宫女太监,只觉得自己每走一步,脚步都十分沉重。

一路无言,从长秋宫到福宁宫,也就隔了几座宫殿,对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姝儿而言,那么一点路,走得再慢,一会儿也走到了。

回到福宁宫,项辰让宫女换下他一身朝服,换上寝衣,姝儿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一本书,装装模作样的看着,项辰禀退了房内的宫女和太监,走到姝儿面前,柔声问:“我昨夜没睡好,今早又...现在有些乏了,想午睡一会儿,你要不要一起?”

姝儿连忙摇头:“我昨夜睡得早,已经睡饱了,你睡吧。”

项辰摸摸她的头,温柔地道:“那好,我去睡一个时辰,你自己乖乖的看书,一个时辰之后,记得叫醒我,我带你出宫去玩。”

“好。”姝儿乖巧的应了。

项辰便自己回内室睡了,见项辰将床帐落下,姝儿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手中的书册竟然是姓氏录,心烦意乱的将书册合上,开始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