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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儿伤势恢复得很慢,白日总是高烧昏睡,夜里又常常咳嗽,太医用了各种药物都没效果,项辰急了,想要将汤茗请来,姝儿却劝他:“你别急呀,都说病去如抽丝,这些病痛于我性命无碍,慢慢养着就是了。”

项辰见她唇色苍白,心疼道:“你这伤都养了大半个月了,却毫无起色,我怎能不急。”

“谁说没有起色的,我如今都能下地走路了。”姝儿便掀起被子就要起身下床。

项辰赶忙阻止她:“你好好躺着,我不传汤茗便是了。”

姝儿瞄了眼项辰握着自己胳膊的手,唇角向上微扬,故作调皮的道:“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这才病了半个月,你就不耐烦照顾我了?”

项辰紧张地道:“我怎么会不耐烦照顾你,我恨不能每夜都想睡在你榻旁照看你,只是你死活都不让。”

姝儿整日躺在床上,又好几日都没有洗头了,头发都打结了,她只能一撮撮的梳理:“你每日有那么多的军国大事要处理,若是夜里再被我的咳嗽吵得睡不好觉,你的身体也会受不了的。”

“我是习武之人,即便几天几夜不睡,也没什么大碍。”

“我也是习武之人,这些小伤小病过几日也就好了,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姝儿用头发去挠项辰的脸,笑盈盈地道:“你这大半个月都守在我殿外,想来也休息的不好,今日就回福宁宫,好好的睡一觉。”

“我哪里都不去,我只想守着你。”自他与德妃之事被姝儿撞破之后,他心里就充满了恐惧,明明这大半个月,姝儿一如往昔般与他说话玩笑,有时嫌药苦,为了少喝两口,甚至还会对他撒娇耍赖,似是全然未将那晚的事放在心上,可不知为何,他就是害怕,怕一个不留神,他再也见不到她。

白日里上朝处理政事,他让谢傲寒亲自护卫永安宫,还从监察司调了一百多名顶尖高手,将永安宫重重围困了起来。

晚上他非得亲自睡在外殿,听着她夜里的咳嗽声,他才觉得安心。古人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如今却是一个时辰不见,心里就慌得很。

姝儿见他神情紧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又没有翅膀,还能飞走不成,更何况,你已经让谢傲寒将这里围得铁桶一般,我就算有翅膀,也飞不出去。”

姝儿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是玩笑,又像嘲讽,项辰心中一紧,将她揽入怀中:“你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待在我身边,若你觉得宫里闷,待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宫去玩。”

姝儿粲然一笑:“好啊,我想去平乐馆听戏,还想喝羊肉汤。”

项辰眸光一亮:“你想喝羊肉汤了?我这就让人将那个老板请到宫里来,不用等出宫,你立马就能喝到。”

姝儿被他飞扬的神采惊到了,仿佛她想喝羊肉汤,是一件太大的喜事。

“不...不用那么麻烦...”姝儿想要推辞,顾德才却在这时走了进来。

顾德才极尴尬的看了姝儿一眼,然后跪倒在地,沉吟了老半天,才道:“恭...恭喜陛下,长秋宫来报,说是德妃娘娘有喜了。”

一股锥心刺骨的痛猝不及防地席卷全身,姝儿脑海里闪过无数片段,最后所有的片段都变得模糊了,只有那个从她体内掉落的已然成型的胎儿,她看着那团血肉被嬷嬷抱了出去,当时的她虚弱到了极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就昏死了过去。。

算算时日,她失去那个孩子已有三年了,这三年来,她怕项辰伤心,怕他自责,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提孩子的事,而他在惩治了拓跋胭脂之后,也像忘了这个孩子一般,再没有提过。

如今,他和旁人有了孩子,他只怕再也不会忆起他们曾失去的那个孩子了。

姝儿痛入骨髓,全身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项辰被她脸色煞白,强忍痛苦的模样,吓坏了:‘“姝儿,你怎么了?”

姝儿一种亟欲死去的感觉,人心的丑恶,善变,都让她深恶痛绝。

“太医,快传太医。”项辰急道。

姝儿侧转过身,一只手撑着床沿,一只手按着胸口,神色极其痛苦,体内翻涌的疼痛逼得她张开了嘴巴,然后一口鲜血自她嘴中喷出。

项辰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凝聚真气,刚想要输送内力给她,姝儿虚弱的摆摆手,笑着拒绝他的好意:“一口淤血,吐出来之后,对我伤势反而有利。”

项辰见她满头汗水,满嘴鲜血,整个人都痛得全身抽搐,却依然强颜欢笑,一种毁天灭地的绝望灭顶而来。

姝儿忍着体内那割心割肺的疼痛,强笑道:“我肺脉里一直积着些淤血,如今吐出来,身体倒是舒服了不少,不用请太医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待会儿我开个药方,你让灵芝给我熬药就行。”

项辰让灵芝打了盆水进来,将她手上还有脸上的血渍全都擦掉,再用清水漱了漱口。

项辰用温柔的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额头的汗水,姝儿因心绪激荡,漱完口之后就闭着眼睛不愿意说话,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的坐了许久。

姝儿略略平复了些心绪,睁开眼睛,看着项辰惶恐担忧的眼,柔笑道:“我没事了,德妃怀孕是喜事,你赶紧去她宫里看看她吧。”

项辰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慌忙摇头:“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姝儿也不坚持,转头对顾德才道:“陛下登基多年,尚未有子嗣出生,德妃这一胎务必要小心伺候,就让王太医亲自去为德妃安胎。”

顾德才看了眼项辰,项辰脸上喜怒难辨,只是看着姝儿,没有说话,姝儿却没有看他,想了想,补充道:“下个月就是中秋家宴,不如趁着宴席,将德妃的母亲请入宫中,亲自照顾她生产。”

姝儿见顾德才跪在地上不说话,只能转头看项辰:“怎么了?我这个安排不好?”

项辰如一个失去魂魄的人,恍恍惚惚地笑了:“你安排的很好,就照皇后安排的去做。”

顾德才连忙领命,离开宫殿时,他极有眼色的对殿内的侍女摆摆手,侍女们忙低下头,鱼贯而出。

“这是怎么了?”姝儿不解婢女为何要出去,却在触到项辰幽黑空洞的目光的瞬间,转头看向窗外,不再言语。

“你不会原谅我了,对不对?”项辰满心的绝望,却依旧牢牢地握着她的手不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