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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暖融融的土炕上,屋子昏暗,残缺的木头桌上只有一盏豆丁大小的油灯,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用力看了许久,才看清靠躺在她炕旁“熟睡”的男子是司徒翊!

姝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而司徒翊只是闭目养神,并未真的睡着,见她醒了,忙坐起身来,去摸她的额头:“你醒了,元晔方才喂你吃了两颗百草百味丸,如今觉得怎么样?”

“我们这是在哪里?”姝儿看着家徒四壁屋子,隐约猜到了什么,心沉入了谷底:“你为何没去洛阳?”

夜凉如水,司徒翊将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到姝儿的肩头:“独孤雁她们已经赶去洛阳了,这是云门乡的一个普通农户家里,我们先在这里躲一阵子,待项辰的追兵离去,我们再乔装去洛阳。”

“你这是疯了吗?你若是被项辰抓住,他绝不会手下留情的。”姝儿怒捶他:“你智谋冠绝天下,怎么唯独在情爱这件事上,如此转不过弯来?”

司徒翊将姝儿揽入怀中:“我...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下来了,我想再博一把。”

姝儿眼眶发红:“你当初就不该框我入宫。”

司徒翊看着她毫无血色的消瘦面庞,痛彻心扉地道:“自从独孤雁告诉我你在宫里发生的那些事,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恨姚令,恨项辰,恨独孤静,恨含笑,我恨所有的人,但我更恨我自己!”

“自投胎转世到这个世界,我总是用高高在上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的人和事,一场场的战争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场场的游戏,我从未认真对待,却能一路获胜,久而久之,我便觉得这个世界除了你之外,没有什么是需要我花费心力的,我总是算无遗策,总是轻松取胜,直到你出事,我才发现自己有多愚蠢!”

司徒翊握住姝儿的手,疲累地道:“冉冉,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争了,我就想和你在一起,我们离开这个纷扰的凡尘,去寻一处世外桃源,然后安度此生。”

姝儿忍痛摇头:“别傻了,这世间哪有什么世外桃源...”

话未说完,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姝儿紧张转头,司徒翊握住她的肩膀,轻声道:“别怕,是元晔。”

元晔怕吵醒姝儿,轻手轻脚的推开了屋门,见姝儿醒了,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根蜡烛,快步走到桌旁,将蜡烛点燃。

屋子瞬间亮了起来,元晔从行囊里拿出三个馕饼,递到司徒翊和姝儿面前:“我刚刚蹲在院子里,看到项辰带着人马从这里经过,他应该是向着鹿城的方向走了。”

姝儿看着元晔手中的馕饼,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饿,吃不下。”

姝儿看向司徒翊:“项辰为何会以为我去了鹿城?”

司徒翊道:“我们买通了济世堂的老板,谎称你病重,只有鹿城才有药可治,待他追得远了,我们再出发。”

姝儿心中忐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也分辨不出哪个环节有问题。

司徒翊的计划没什么毛病,项辰发现他们不见了,第一件事便是追捕,他们却藏在不起眼的农户之中,等到项辰追捕不到,再无方向可寻之时,他们再慢慢的往梁国境内逃去,可她就是有问题,但一时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问题。

约莫过了一炷香,屋子外面响起了马蹄声,有人在马上高喊:“交出刺客,降者不杀!”

元晔听着外面的动静,蹙眉道:“刺客?”

听外面的马蹄声,人数众多,姝儿不由得心惊肉跳,司徒翊见姝儿眉头深锁,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和元晔都计划好了,待他们走了之后,我们反其道而行,不去洛阳,往西走蜀道,绕个圈子回梁国。”

自古以来蜀道最难行,走蜀道虽然绕了远路,但确实不失为躲避追兵的良策。

但,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姝儿只觉得这一路不会如司徒翊说得那么顺利,可究竟哪里不对劲呢?

司徒翊将放在床头的一件农家棉袄和一张人皮面具递给她:“换上衣服,然后戴上面具,这家农户颇有些钱财,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虽然出嫁了,但常常带着夫婿回来小住,这事邻里街坊都知道,我们就冒充老两口的女儿和女婿,师兄冒充他们家的长工,应该能蒙混过关。”

姝儿看着手中的人皮面具,忽然想起她一直觉得不对劲的事情是什么了,她对司徒翊道:“项辰知道我们会易容术,若是追捕不到我们,他极有可能重新调兵回来,挨家挨户的彻查。”

司徒翊忙道:“你放心,我在来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我易容的便是这家农户女儿女婿的模样,他们出生,名字,还有往来亲戚我们已经调查的十分清楚了,就算官兵来盘问,也问不出什么端倪。”

姝儿的心一颤,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在心慌什么了:“若是查不出来,那便是最大的问题,项辰这个人戾气很重,这方圆十几里也不过几百户人家,若他追不到我们,又查不出问题,以他的性格,宁枉勿纵,只怕那些百姓就要遭殃了。”

“什么意思?”司徒翊见姝儿脸色惨白,忽然明白道:“你是说项辰会杀了那些百姓逼我们现身?”

姝儿满心的绝望:“这是最快最好也最直接的办法,若真是普通百姓只能任人宰割,若是我们,定然会仗着武功抵抗,到时候我们藏也藏不住。”

“那可是他自己的百姓,魏国的百姓?”司徒翊震惊于项辰的残忍嗜杀。

姝儿冷笑:“难道并州的百姓就不是魏国的百姓了吗?当年他为了铲除康王不还是引你入并州?这里不过数百户人家,他随意按一个窝藏刺客的罪名,便可让这些村子的人一起连坐,将周围村民屠杀殆尽。”

姝儿越想越心惊,两国战争也许离她还太过遥远,但是如今,要她眼睁睁地看着整个村落,那些白日里还在辛勤耕作,无辜纯朴的百姓因她而被屠杀,她做不到。

外面喧嚣声越来越大,渐渐有哀嚎声和女子痛苦哭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姝儿知项辰的屠刀已经落下,她此刻恨透了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步想到这一切。

姝儿一把将人皮面具丢弃到地上,跳下床,对司徒翊道:“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和师兄出去,他只要找到我,就不会这么严格的筛查了,你戴着人皮面具应该能蒙混过关。”

司徒翊却坚持不肯:“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抓回去?”

“你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姝儿边穿鞋边火急火燎地道:“我虽然想要自由,但性命更重要,你若被抓了,是要我再用一次美人计把你救出去吗?”

司徒翊:“......”

“他如今恨你入骨,即便我再用美人计,也未必能救得了你。”姝儿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丑话说在前头,我是绝不会为了你殉情的,你若是死了,我顶多难过一阵子,为你抄经诵佛,祝你早日投胎转世,然后想办法逃出皇宫,再寻个如意郎君共度余生。”

元晔见司徒翊脸色铁青,忍不住插嘴道:“小师妹,你越说越不像样了。”

“更不像样的话还在后头。”姝儿听着村子里的哭喊声越来越惨烈,心急如焚:“他若死了,项辰一定会发兵攻打梁国,到时这天下就真的乱了。”

姝儿看着如石雕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司徒翊,恼道:“你平日里的智谋都去哪里了?怎么这会儿给我钻牛角尖了?”

司徒翊怔愣地看着姝儿,许久,才道:“你就那么有把握,你若回去,他不会伤你?”

姝儿白他一眼:“废话,我还没人老珠黄呢,他可舍不得杀我”

司徒翊怔道:“但若今日与我有私情的是王珺瑶,他可会手下留情?”

姝儿的心莫名的颤了一颤:“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司徒翊的眼中竟有淡淡哀伤:“你心里清楚,在他心中,你的位置无可替代,所以你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姝儿敷衍地道:“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这不是很正常嘛!”

司徒翊缓缓摇头:“他对你不止是偏爱......”

“够了!”姝儿恼怒地打断了司徒翊的话:“就算他对我一往情深又怎么样?背叛了就是背叛了,我是不可能原谅他的,你不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教王珺瑶争宠的?”

“那你为何会原谅我?”司徒翊忽然抓住了姝儿的手,将她拉至自己眼前:“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爱我,所以你不在乎!”

姝儿想要挣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你有病的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里和我谈情说爱!”

司徒翊用足了力气,不让姝儿挣脱,他盯着姝儿的眼睛:“林冉,这一世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姝儿实在没心思在这里与他纠缠这些:“司徒翊,我喜欢过你,当年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嫁给你,但你若现在一定要我分辨这种喜欢是亲人之间的还是爱人之间的,我真的分辨不出来。”

司徒翊愣了一愣:“那项辰呢?宫里的那些流言明明没有传到你耳里,你为何会半夜三更的去爬他和王珺瑶的屋顶,你心里早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安分守己一心一意的人,可你还是怀了他的孩子,为他平定项岩的叛乱。”

姝儿用尽力气,才挣开司徒翊的手:“我说过,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权衡利弊,有些感情就是明知飞蛾扑火,却还是会义无反顾!”

司徒翊泪眼模糊地看着她:“飞蛾扑火,你从来没有这样爱过我!”

姝儿忽然觉得很疲累,这些年,她整日活得提心吊胆,总担心自己容颜老去,项辰另寻新欢,在这日复一日的担忧中,她终是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爱过项辰,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他,但这份爱就是刻骨铭心,逾越生死,这些年,无论我是在江湖飘荡,还是被他圈养在后宫,我总是做着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我好像只是他身边的一个小婢女,整日跟在他身后,一直仰望着他......”

自项辰来了浮戏山庄之后,她常常做一些奇怪的梦,都是零碎的片段,有些记得清楚,有些梦醒之后也就忘了,直到王珺瑶入宫,这些梦越发频繁,记忆也越发清晰。

司徒翊的面色变了一变:“你...常常梦到项辰...?”

姝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未发现司徒翊的异样:“常常梦到,甚至感觉那不止是梦境,更像是一段很久远的记忆。”

姝儿忽觉一阵心悸,这种感觉又来了,每次只要她想起梦境里的事,她的心都会变得慌乱不安。

姝儿连忙去握悬挂在腰间的半枚玉佩,说来也奇怪,这玉佩似是蕴含了一股神秘的力量,能让人心静。

姝儿低头去看手中的玉佩,这半枚龙佩是项辰从王珺瑶手上取回转赠给她的,也许,并不是王珺瑶入宫之后她才频繁做这些奇怪的梦,而是她将这半枚玉佩贴身戴着之后,那些梦境才愈发清晰的?

姝儿看着玉佩,怔怔地道:“甚至...有时候,我根本就分辨不清,我爱的是梦境里的那个他,还是活生生在我眼前的他。”

司徒翊看了眼姝儿手中的玉佩,整个人都惶惶不安起来,他强自镇定地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既满心满眼的都是他,梦里有他也不足为奇。”

司徒翊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上前一步,握住姝儿的手:“对不起,方才是我太激动了,你说的对,我不该在这个时候与你争执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

姝儿看着司徒翊,疲惫一笑:“确实是无关紧要的事,这些年,我被一个情字所累,每一日,都过得忐忑又压抑,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所以即便没有你帮忙,我自己也会想法子逃出皇宫。”

屋子外的惨叫声越来越近,姝儿不敢再耽搁,拉起元晔的手,就去后院牵马,临出门口时,她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如木头般站在屋子里,一动不动的司徒翊,哽咽道:“司徒翊,我喜欢过你的,也许这份喜欢于你而言不够深浓,但我真真切切的喜欢过你,如果你死在这里,我会伤心的。”

当姝儿和元晔一路骑马疾驰,原本挨家挨户搜查农户的士兵听到声响全都赶了出来,纷纷上前围堵,元晔挥舞着马鞭,如一团旋风,将士兵手中的剑卷落,姝儿紧随其后,挥舞长剑,剑尖所到之处,士兵纷纷惨叫着倒地。

两人凭借着马的冲力,冲出重围,转瞬间便来到城门口。

最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堆密密麻麻的士兵举着火把,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从屋子里抬了出来,高高的堆砌在城门前,青石板路上流淌着的全都是血水。

项辰一脸漠然坐在一个高台之上,谢傲寒持剑站在他身侧,警惕的观望四周。

姝儿勒住马的缰绳,翻身下马之际,她匆匆瞥了眼身旁的尸山,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一个扎着总角的男孩,火光的映照下,男孩脸上身上全都是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至死都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姝儿全身发冷,本就还在病中,看着眼前骇人的景象,身子一软,一脚踏空,直接从马上掉了下来。

幸亏元晔眼明手快,及时将她抱住,他这些年驰骋战场,早已见惯了这种血腥场面,并未有多在意。

项辰目色冰冷,直视前方,对他们二人视而不见。

在谢傲寒的示意之下,原本围在姝儿与元晔身边的持刀侍卫,全都散了开来。

姝儿在元晔的搀扶下,走上高台,谢傲寒对着她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礼。

惨叫声此起彼伏的传来,姝儿心底发怵,项辰却依旧面无表情,随着一阵阵惨烈的叫声传来,火光明灭之中,他漆黑的眼眸里竟射出几许兴奋嗜血之色。

姝儿知他这是将满腔的愤怨全都发泄在了这些无辜村民身上,她越劝,他只会越弑杀!

晚风拂过,姝儿只觉一股凉意直透心底:“我怀孕了。”

轻如蚊呐的声音,传入项辰耳中,竟比雷声更摄人心魄,他终于转头看她,目光充满怨恨。

“已经两个月了。”姝儿低头,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淡淡道:“停手吧,就当是给这个孩子积功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