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眼睁睁看着与自己聊得甚欢的老乡突然惨死在自己面前，会有何感想？
若是亲眼见证了敌人残酷的手段，是否会为自己过去的软弱后悔？
真的可以凭借冰山的一角看完整个冰山吗？
陈实大概对此有了答案。
雨滴从他脸上划过，不知是否混杂了他的泪。
这场雨不是面前水系异能者的杰作，因为对方此时正在陈实脚下微微蠕动着，似乎想要寻找能生存下去的机会。
陈实俯下身，把他的头给掰了过来，从对方还未失神的瞳孔中，他看见了不一样的自己，他有点懂得杨元良当时的举动了。
用脚固定住身躯，举起手把雨水凝聚在手心，慢慢摁入对方的手臂。
脚下的人感受到痛苦，激烈挣扎起来，可并没有什么用。
陈实继续这样，重复着直到对方四肢都动弹不得，他抓起面目全被泥土沾染的头，与其对视。
“抱歉。”
他把人奋力甩出去，听见一声干脆的声音，见那个里世界人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落地，手开始颤抖起来。
一瞬间，无力感涌上全身，他坐在地上，也没有避雨，不知道是不是想用雨水洗掉自己身上血。
这一片区域随着他的动作，只留下雨滴砸在地上、树叶上的声音。
杨元良呢？没了踪迹。
遍地的尸体和血迹冲刷着陈实过去至今形成的观念。
这段经历，要从一个小时前说起。
“你也是蜀州那边的？”
“西川大学毕业了就去参军了，主要当时不想去找工作。”
“你是什么时候毕业的？”
“前年。”
“那你还算是我的学弟？”
“啊？那算是有缘了。”
杨元良看着陈实和一个家伙聊了起来，笑了笑，对这个他们找了两天的队伍的队长道：“你们真的是让我一阵好找啊。”
那位队长也认识杨元良，而且好像关系还不错的样子，直接把杨元良要记录的纸张抢过来自己写上了。
“主要还是遇上了一队残兵，已经把他们逼入了那片沼泽里面了，要不是担心压太狠会引起反扑，早就回去了。”
把东西交还给杨元良，他注意到旁边的陈实道：“你又带新兵了？”
“天赋挺好，适合干我们这行。”
“他旁边那个，半年前来的，本身就很能适应，还很努力，估计过个三四年就能干出一番成绩来。”
两位笑着对视了下，击掌作为告别。
“啊？你是陈实学长？”对方听到陈实说起他的名字时还有些熟悉感，回忆了片刻才想起之前在他们学校出了名的人。
陈实被面前人的反应吓了一跳，尴尬道：“怎么了？不、不至于吧。”
“我大三的时候就是一直以你为目标的，可惜后来没能参加我们那届的大赛。没想到能在这里又遇上你，能不能等回去后和你聊聊天？”
“自然可以。”
“遇上熟人了？”杨元良走来打趣道。
“是老乡，还是校友。”
“那可真是巧，”他按住刚刚起身的陈实，“本身就到吃饭的时间了，在这里解决吧，接下来就直接回去了。”
陈实欣喜地点点头，坐下继续和这位学弟聊起天。
“怎么又回来了。”队长见杨元良离开又返回，有些不解。
收起在外的微笑，杨元良问道：“你们追了对方多久？有多少人？”
“两天，还留有十六人，多次判断最终结果为一位五阶、十位四阶、五位三阶。”
“那应该不至于追两天吧。”
“起初我们是想雷厉风行一点，可就是引起了对方同归于尽的做法，造成了我方的一些伤亡，于是便采取慢慢追击的策略。”
“对方的速度有没有变过？”
“速度吗？”队长想了想，摇摇头道，“除了开始的速度，一直是匀速往前。”
“现在还在三里沼泽里面吗？”
“对，再过去就是马鸣山了，以他们现如今的情况，没有办法越过去。你在想些什么？”
杨元良被打断了思考，不过他一直注意着刚才所说的对方的速度一直是匀速，对于一个受伤严重的队伍来说很不正常。
“要不你们快点发起进攻，我跟你们一起，早点打破现在的情况。”
“那行，等再过一个小时就发动总攻。”
杨元良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怕莫名生出什么变故，赶紧找起陈实。
“学长你们之前训练的时候有多累啊？”
“别提了，差点死在那里。”
“那这边的训练应该就还好了，之前新兵训练的时候一天也没多长的训练时间。”
陈实这些日子难得有了个人和自己聊聊天，虽然他也不怎么在乎，但有总比没好。
他突然被嘴里的干粮噎住了，连忙在周围找起他的水。
“找水吗？在这后面，我帮你拿。”
“咳咳，怎么了？”没等到水，不过他已经把东西咽了下去，“现在不需要了……”
陈实回过头，只见刚才和他聊天的学弟，此时正倒在地上，喉咙被不知什么东西给贯穿了。
他无力地看着陈实，张开嘴嗡动着，可发不出声音。
远处再次飞来什么，正中了地上的人。
陈实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时，地上的人的身体表面已经开始蔓延起一道道纹路，在陈实面前，炸开来。
“敌袭！”不知何处传来叫声，队伍开始骚动起来。
树林里探出不知多少的里世界人，随即铺天盖地袭来了各式各样的攻击。
求生的本能再度充满陈实的内心，他把第一波的攻击尽数移开，想要找一条可以离开的路。
可这漫天的嘶吼声、碰撞声时时刻刻都在他的耳膜上证明战场的存在，他已经没办法孤身逃走了。
尘土飞扬，烟雾缭绕，他已分不清自己在何处，不断有着元素异能攻击着他，他分不清这是哪里的攻击，也不知道是哪边的攻击。
不知跑到何处，他被一个士兵拉到身边：“小心后面。”
陈实被拉在地上趴着，战场却仍在以它的方式运作着。
“你是通讯兵？”
陈实连忙点头。
“我们尽量为你撕开战场，你一定要把消息传出去，就说，第八十三部队中计，被敌方围攻，预计全员牺牲。”
然而刚说完，一根水柱透过他的心脏处，他倒在陈实身上。
离陈实几米远的水系异能者把目标放在陈实身上，没等他作出反应，手中的水球逐渐变大，接着蓄力凝为一根长鞭，蓄力抽向陈实。
然而要想命中陈实还是需要多花些功夫。
看见水鞭的目标成为空地，水系异能者也是一惊，几乎下意识想出了另一个方案。
高空出现一张水幕，看不出只是水还是混杂了其他的什么，他将此轰向陈实。
不反抗一定会死。陈实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这个道理。
手掌举在头顶，手臂抡了一圈，把落下的水幕全部凝聚在双手之间。
他倒是在这时想出个办法，直接把手中的东西扔到远处藏有里世界人身影的地方。
那个里世界人刚退下来准备疗伤，抬头便看到一个莫名的东西飞来，他想躲过，可那东西如同长了眼睛一样。
等打在他身上时，陈实的异能便主动失去了效果，那名水系异能者的攻击最终落在同伴身上。
他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他。
反正现在也跑不了了，应该是特殊情况了吧。陈实这样想着，发着抖对面前的里世界人道：“就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