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妹倒是懂得如何替朕分忧。”
青黛似笑非笑地落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二皇女直觉这句话别有深意,但是等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青黛脸上又毫无表情,目光淡淡的落在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从脸上看不出来青黛的内心世界,二皇女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说:
“自然我与陛下自小已经长大了,亲姐妹之间自然是要替陛下分忧的。”
青黛听着她冠冕堂皇的话,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她都想伸手为二皇女这天衣无缝的演技和面不改色说谎的镇定鼓掌。
二皇女这么说着,还给言黎使了个眼色。
言黎抿了一下唇,内心抗拒,但是想着来之前二皇女百般温柔的向他保证,咬了咬牙又狠狠心不愿意让心上人的计谋落空。
他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前几天腿上的伤还没好,他自小在靖国公府长大,千娇百宠养的一身细皮嫩肉,还从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若非对方是皇帝,而是其他任何一个高官都没可能让他连着跪两个时辰。
可偏偏她是皇帝。
以前女帝对他百依百顺,养的他现在这个性子,觉得在皇帝面前也不用听话,结果不知怎么的就惹怒了对方,让他下狠心对自己。
二皇女也觉得纳闷儿,她让言黎重复了那天的情况,可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想不通言黎在哪触怒了她,也不知这草包皇帝到底想到了什么才大怒起来。
要知道平时她顺着言黎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惩罚他。
言黎拖着一条病腿踉跄了一下才好不容易往前挪动一步,所以说他的腿确实很严重,并非如此惺惺作态,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那么身子不稳了,女帝也没像从前一般殷勤的上来扶他。
他抬起头来看向女帝那几乎冷漠的神色,没有了以前的迷恋和轻浮,一眼望不见底,如临深渊一般,让人根本猜不透帝王内心真正的想法。
言黎轻轻咳了一声,声音里还有几分嘶哑,说起来他昨天被抬回靖国公府的时候受了凉直接就病倒了,若非二皇女亲自登门请求他,他今天还在家里养病的,根本不可能拖着病躯进宫中了。
“陛下,之前是严黎不懂规矩,祖母回家也训斥了言黎,让言黎之后尽心尽力的服侍陛下……”
言黎挺直腰板,长身玉立,俯身作揖,姿态翩迁,他知道女帝惯来喜欢他是什么样子,所以特地摆出那个样子来博取她的同情。
陛下对他素来纵容,以前即便他犯下天大的错误,都不忍心苛责他,这一次虽然还不明其中原因,但只要他放下身段来肯定也会这样吧……
就连言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即便他讨厌女帝厌恶她,恨不得永远都不靠近她,但也不可否认,是帝王对他的态度让他有恃无恐,即便受了罚,他也有那份信心能再回到之前的位置。
青黛冷眼看着他惺惺作态的神色,分明眼角眉梢都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抗拒和厌恶,却还要勉强自己说出这等恶心自己又恶心别人的话。
也就是原主之前傻乎乎的看不见这些。
“靖国公府如今越发胆子大了,是谁给下的命令,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可以过来服侍朕!”
言黎脸色一僵,脸上飘逸淡然的神色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女帝的这番话不就是把眼里摆在阿猫阿狗的位置吗?
这番不留情面,可以说得上是嫌弃的话,让言黎彻底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胸口有个地方一阵阵的难受。
他何曾受过此的委屈!
二皇女也震惊了,显然没有想到女帝会说出这段话,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进展。
“皇妹自己离宫开府久了,怕是已经忘了宫里的规矩,没有腰牌,即便是王公贵族无诏也不能随意进出宫中,皇妹今天随意带人进宫来,怕是有失了自己的身份。”
帝座上天子不冷不热的落下两句话。
半晌,青黛厌倦了在这儿看到这两张令人糟心厌恶的脸。
“吃一堑长一智,看起来言小公子完全没有领略到朕的意思,那便继续跪着,跪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
淡淡的一句话过后,她直接起身离开,没去看身后两个人的脸色。
二皇女脸色铁青,即便女帝并没有开口惩罚她,但是她让言黎受罚,某一种程度上来说,何尝不是变相的在警告自己。
“殿下,这……”
言黎简直要被折磨疯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才说一句话,怎么又要罚他跪下?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二皇女,眼中还带着一分淡淡的依赖。
二皇女怎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帝王下的这个命令,令她也琢磨不透,这种情况下最好按兵不动,又谈何去替他求情?
“阿黎……陛下的命令,便是我也不可抗拒,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为我的付出我都记在心里的。”
为了笼络言黎,私下私底下二皇女在他面前都是自称我的。
眼见着言黎神色中的黯然,二皇女心思一转柔声道:
“你是我最疼爱的那个人,我又如何忍心看着你受罚,你且等着,我马上就去向陛下求情,一定让陛下免了你的责罚,大不了让我替你来跪着。”
言黎一听哪里会放任心上人去求情?
殿下忍辱负重,为了殿下的大业,暂时跪一跪又何妨?
“殿下,不可……言黎愿为殿下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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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黑夜的宫墙上有一道清风霁月的身影,言廷敬伫立在宫墙上,一直到夜深寒露湿重将他的衣袍润湿了都没有离开。
他在这里站了整整两个时辰,期间只有二皇女一人离开,那个跟随着她进去浑身裹在黑色斗篷中的人,他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谁。
言黎……
言廷敬自嘲的一笑,夜间的寒风穿过他的衣袍,不是不冷,而是这点寒意根本就不及他遍体生寒的冷意。
他就站在这里,看着她们整整独处了两个时辰,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名满京城的言小公子是如何向她撒娇示弱,然后两人和好如初的。
直到宫道上传来报更的声音,才提醒着他,宫禁已到。
她们还没出来啊……
下一刻,一阵寒风呼啸而过,那道几乎要与月色融为一体的黑影才瞬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