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朵没想到自己今天这么惨，在泥水里摔了个狗啃泥。
她晃了一下有些发懵的脑袋，撑着双手想要爬起来，但下一秒她的头上多了个斗笠，随即身体一轻，有人把她拦腰抱进了怀里。
熟悉的气味侵袭进鼻腔，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林书朵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擂鼓。
“周焱，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焱没吭声，低头帮她系斗笠的带子，随后又把自己身上的蓑衣解下来给她披上，直到做完这两件事他才抬头。
“路过，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卫生所。”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商量的语气。
周焱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长腿一跨坐了上去，然后偏头对林书朵示意，“坐后面吧，前面风雨大。”
他在前面还能帮她遮风挡雨。
林书朵愣了一下，随后乖乖地坐在后座上。
周焱力气大，这种风雨交加的天气，他也能把车骑得稳稳当当的，比起自己摇摇晃晃地骑车，此时坐在周焱身后，林书朵感到格外安心。
路程不远，两人很快就到了卫生所。
林书朵淋了雨，湿衣服黏答答得贴在身上，一阵风吹过，她不禁连打几个喷嚏，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手都有些颤抖，几次都对不准锁孔。
“我来吧，”周焱伸手接过林书朵手里的钥匙。
周焱身上的火气大，哪怕淋了雨，也没有降低一丝温度，林书朵被冻得手脚冰凉，冷不防跟周焱接触，感受到的温度格外高。
所以，两人接触的一瞬间，林书朵感觉手被烫了一下，迅速收了回来。
周焱拿钥匙的手顿了顿，他垂下眼，感受着指尖刚刚碰到的冰凉的触觉，手凉成这样，怕是会感冒。
他不再耽误，迅速拿钥匙开了锁。
湿衣服贴在身上又冷又难受，周焱让林书朵去换干净的衣服，而他则提着桶出去打水。
等林书朵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灶台那边冒起了烟。
卫生所的灶台有点小，林书朵平时用刚刚好，但此时此刻，人高马大的周焱坐在灶台后面，缩手缩脚地往灶膛里添加柴火的样子，竟显得十分的委屈。
看到林书朵出来，周焱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我烧点水，淋了雨要尽快洗个热水澡，不然容易感冒。”
林书朵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心里也美滋滋的。
周焱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此时，灶膛里的火在周焱脸上染了一层橙色的暖光，让他原本锋利的眉眼看起来柔和了些，整个人也少了几分凶冷。
林书朵从没见过这样的周焱，忍不住看一眼又看一眼，她突然觉得今天也不全是倒霉，若是没有今天这一遭，她跟周焱的关系哪能突然近了这么多啊。
周焱为什么每次都能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呢？还每次都这么帮她？
周焱到底对她有没有一点点喜欢？
林书朵的心里冒出一个个问题，她每个都想问，但又觉得现在的氛围怪怪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周焱机械地往灶膛里塞着柴火，实际上脑子里已经僵滞得无法思考，他知道林书朵在看他，所以他连头都不敢偏，生怕不小心跟她对视上，泄露了自己心底的秘密。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把林书朵送到卫生所就离开，甚至都不要进来。
但他拿钥匙时，触碰到林书朵的手那么凉，他担心若是不能及时洗个热水澡，她明天会感冒。
迟疑一瞬后，他打算迅速烧一锅水就走，但今天这水似乎开得格外慢，他心里受的煎熬也格外久。
好不容易锅里的水冒出了白烟，周焱心里竟奇异地松了一口气，他抬头，正对上林书朵的目光，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水开了……”
“那个……”
两人又同时停下来，等对方说完。
沉默在小小的厨房里蔓延，林书朵鼓起的勇气一点点泄去，她暗暗抠着手指，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周焱觉得自己的脑子今天有点转不动，他机械地点了点头，“水开了，可以……”洗澡了。
林书朵睡觉的房间里有洗澡的盆，她准备好衣服，周焱帮她把水提到了房间门口。
姑娘家的闺房他不方便进，好在林书朵平时也自己打水，拎一桶水不在话下。
卫生所的锅有点小，烧一锅水只够洗澡，想再洗洗头肯定是不够的，头上淋了生水，不洗也会感冒，周焱打算再烧一锅水就走。
他拎着桶出去打水，路过林书朵的房间时，不小心瞥了一眼墙上的窗户，窗户上印着一抹淡淡的影子，虽然模糊，却根本掩盖不住那玲珑的曲线。
几乎在瞬间，周焱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毫无思考的能力。
身体的某处窜出了一股无名火，迅速蔓延至全身，仿佛要烧尽他的五脏六腑。
周焱已经僵成了一根木头，手里的桶也哐当一声落到地上，他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生怕小姑娘发现他的异样会觉得他恶心，连桶都来不及收拾，迈开长腿落荒而逃。
周焱烧的热水多，这个澡林书朵洗得浑身惬意，她一边擦着半湿的头发一边从房间出来，却只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空桶，那还有周焱的影子？
林书朵：“……”
……
天快要黑了，这场雨来得急，却下得很久，迟迟不见停下来的趋势。
何曼曼被困在了一处废弃的牛棚里，郭志胜陪在她身边。
牛棚不大，但两人之间却隔得八丈远，要不是雨太大，何曼曼宁愿冒着雨跑回知青点，也不想这样在牛棚里跟郭志胜僵持着。
最近这段时间，何曼曼一直觉得郭志胜有些怪异。
有时他会不经意流露出特别阴郁的神情，但这样的神情总是稍纵即逝，等她想仔细看时，郭志胜又成了那副老实憨厚的模样。
何曼曼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郭志胜一直对她死心塌地，又没有个凶悍的娘给他吹耳边风，他不会变的。
直到此时此刻，自己被困在雨中，被困在牛棚里，郭志胜还在旁边逼着她给个答案，何曼曼才意识到，这人已经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没有脑子，能被自己几句话就哄得晕头转向，什么都愿意帮她做的郭志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