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周焱离开卫生所时，林书朵叮嘱他今天早上来换药，所以周焱一大早处理完桃核，饭都没记得吃，就到了卫生所。
谁知到了卫生所，门却是紧闭着的，林书朵昨夜睡得太晚，早上没起得来。
周焱没有敲门，现在还没醒应该是睡得香，他想让林书朵多睡一会儿。
今天是阴天，天亮了外面也是灰蒙蒙的，林书朵先前醒了一次，看看窗外的天光，以为才刚天亮不久，就没急着起床。
她懒懒地躺回暖和的被窝里，还没清醒的脑子又开始昏昏欲睡，睡之前还记得周焱早上要来换药的事，在心里默念着只躺一会儿。
这一会儿就躺了一个多小时，再醒来天已经大亮，哪怕灰蒙蒙的也能看出时候不早了。
林书朵一个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拿出包里的手表凑在窗户边看时间，果然，已经八点了。
她急匆匆地穿衣服，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就打开了卫生所的大门。
周焱等了快一个小时，听到卫生所的大门嘎吱一声，马上扭头看过去。
林书朵昨天梳了两条麻花辫，睡之前没有解开辫子，所以头发并不乱，就是在被窝里滚了一晚上，原本整齐光溜的脑袋变得毛茸茸的，看起来非常软糯。
周焱觉得自己的心又咚咚咚地乱跳了，明明昨天夜里还那么亲密，今天早上见面却又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长到这么大，向来不觉得话少有什么问题的周焱，终于开始嫌弃自己。
林书朵一打开门就看到周焱，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自己约他早上来换药，却睡到现在才起来，“周焱，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周焱下意识点头，点了一下又改为摇头，“不久，也是刚来的。”
林书朵眨了眨眼，不太相信，但还是“哦”了一声。
她刚刚睡醒，漂亮的杏眼微微浮肿，配上毛茸茸的脑袋和粉红的脸蛋，周焱觉得她像一只刚睡醒的慵懒的猫，让人无端端想揉一揉她的脑袋。
“你快进来吧，还要再等我一下，我去洗漱，很快就好。”
林书朵说完看着周焱笑了一下，这个笑有些娇憨，跟以前礼貌疏离的笑完全不一样，周焱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林书朵平时是软糯漂亮，生气时是冷艳漂亮，刚睡醒时是慵懒漂亮，这些他都见过，但今天这副娇憨漂亮的样子，他却是第一次见，他觉得十分可爱。
林书朵刷了牙，打了温水洗了脸，拿出雪花膏在脸上和手上慢慢抹均匀，又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头发，纠结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不梳了。
她取了常用的搪瓷托盘，向周焱走过去，“周焱，我好了，我来给你换药。”
林书朵走到周焱面前抬头看着他，周焱的目光从她润泽嫣红的唇瓣上扫过，耳朵尖微微红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有些无耻，才刚刚处对象，他不能把她吓跑了。
他沉了沉嗓子，“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等你吃完饭再换药吧。”
林书朵歪了歪头，她确实是有点饿，但她更想先看看周焱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尤其是左边手臂的伤口。
“还是先换药吧，换药很快，换完药再吃也不晚，你先把衣服脱下来。”
林书朵说完就把手里的托盘放在旁边的桌上，拿着剪刀睁着圆圆的杏眼，等周焱脱衣服。
周焱抿了抿唇，看了看一脸淡定的林书朵，僵硬地伸出手解衣服上的扣子。
他穿的是一件深灰色的粗布褂子，褂子上缝的扣子是用同样的粗布结成的，这种扣子结实耐用，但是却很紧，不好扣也不好解。
周焱的左手使不上劲，昨夜换衣服时，几个扣子就扣了好半天，今天当着林书朵的面脱衣服，他全身都是僵硬的，领口的扣子连续解了几下都没解开，急得脑门上都是汗。
林书朵看得很着急，半天了一颗扣子都没解开，等扣子都解开脱了衣服得什么时候，她放下手里的剪刀，一边咕哝着“我来吧”，一边把手伸到了周焱的脖子下。
周焱的脑子里突然闪出昨夜被她摸了喉结的画面，他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一步，再摸一下，他怕自己又控制不住去吻她。
满打满算谈对象还没一天时间，他不能这么放肆。
林书朵抬起头，眼睛睁大了一些，不明白周焱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你怎么了？”
周焱脑门上的汗又多了些，明明是秋天了，他却觉得很热，“没什么，我自己可以。”
说完继续低头解扣子，结果今天的扣子像是跟他杠上了，他越急就越解不开，周焱无奈，习惯性地抬起了左手。
“哎哎，你的左手不能使劲，”林书朵瞪着眼睛提醒，精致的小脸上表情凶巴巴的。
周焱抬起头看她，一米八几的汉子，竟然因为一颗扣子而不知所措，紧紧绷着的脸上闪过一丝委屈。
林书朵有点想笑，但她努力忍住了，“还是我来帮你吧，这种扣子我会解，你不用不好意思，你这不是手受伤了么，是特殊情况。”
林书朵的手指纤细，也很灵巧，捻起领口上的扣子一扭就解开了，并没有碰到周焱的喉结，周焱偷偷松了一口气，绷得紧紧的身体也略微放松一些，只是耳垂却红得滴血。
林书朵终于意识到周焱的不对劲，看到他红透的耳垂，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人不会是害羞吧？
她忽然起了逗弄周焱的心思，故意向他面前再靠了靠，果然，周焱的身体又绷直了些，比她大哥手底下的那些新兵站军姿都绷得直。
这人看着又冷又野，没想到帮他解个扣子就害羞了。
林书朵解完最后一颗扣子，后退一步，看着周焱眼睛笑成了两个弯弯的月牙。
周焱手臂上包扎的纱布上已经渗出血来，殷红的血印在雪白的纱布上，格外显眼。
林书朵把纱布剪开，在白天的光线下，手臂上又长又深的伤口更加触目惊心，林书朵的眼睛瞬间红了。
昨晚她只给周焱做了止血和包扎，今天一看，这么长的伤口得缝针。
“周焱，等下我赔你去县医院吧，你身上的其他伤口还好，就是手臂得缝针，还要再吊一点消炎药，外用的消炎药效果可能不够。”
周焱其实对这样的伤不太在乎，他当年为了给家里人换一块遮风挡雨的地方，只身进山打野猪，后背上也留下一条差不多长的伤口。
当时他们家的情况更糟糕，一家人窝在又脏又臭，还漏风漏雨的牛棚里，没有人敢跟他们接触，生怕不小心就被找去谈话。
他当时受了伤连卫生所都没去，是周老太太用草药给他止血，然后从烂衣服上撕下破布给他包扎的伤口。
就那样，他也活下来了。
但今天，看着林书朵为了他红了眼睛，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乖乖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