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这件事传播开以后，天府城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好像整座城都变得有些紧张起来，欺凌事件发生的频次明显减少，治安军和警察的工作量骤然下降，甚至有时可以在空闲时间稍微偷一下懒，全城治安水平上升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关系，弱者之间开始相互交流，即便相互之间不认识，起码也会打声招呼，强者不敢再肆意欺凌弱者，就算他们心里的想法没有改变，但至少明面上不敢再展现什么异能者的优越感，社会风气有了明显好转。
“真是讽刺，治安军和警察整天忙着抓什么小偷杀人犯，各种各样的犯罪层出不穷，就是没有精力去整顿一下底层压迫的风气，结果这件事却影响了全城的风气转变，所有人都好像成为了好人，开始帮助弱小，抵制邪恶，社会风气一下子就好起来了，欺压弱小的人不见了，更严重的小偷杀人犯的数量也少了，所以老祖宗的话果然藏着大智慧，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啊。”
李晨懒懒的坐在招募牌旁边，苏雪脸色复杂的看着他。
她亲眼见证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李晨的用心是极其险恶的，但他做的事情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他利用了那些人拥有异能和想要反抗的心理，在幕后推动了这件事的发展，最后他造成了上百人的死亡，但却换来了一座城市的风气转变。
苏雪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但从李晨已经洗清嫌疑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这些手段都是可以用的。
“我不明白你一个比我大两三岁的人怎么会懂这些。”
李晨听后笑了笑：“年龄不是判断一个人的标准，经历和转变才是，我只是比你们这些在阳光下成长起来的人更早接触到这些而已，又恰好，我好奇心比较重，想要探究这些现象出现的深层次原因，于是一点点领悟出了这些道理，之后我成年了，眼界更高了，但我却发现社会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不过是一些小事的翻版而已，表面看起来很高明，实际上底层逻辑是一样的。”
苏雪：“我感觉你活的很累，你应该没什么朋友吧？”
李晨：“我曾经有过，不过后来发现那不是我的朋友，那是别人的朋友，于是我决定不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开始研究自己，发现研究自己其实很有意思。”
苏雪：“研究自己有什么意思？”
李晨：“你不觉得人的存在本身就很有意思吗？人其实是可以在个体和群体之间的身份自由转换的，但是社会的主流思想却是人应该融入群体，这一点我始终不明白，想要融入群体的时候就融入群体，想要独自一人的时候就变回个体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一直处在群体当中？”
苏雪吞了吞唾沫：“那你研究出什么结果了？”
李晨目光深处开始变得幽邃神秘：“我做出过许多设想，也从不断的观察实验中不断进行对比和总结，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因素，它无时无刻影响着我们，是它的影响让我们有时身不由己。”
苏雪没注意到李晨的变化，继续问道：“那个’它‘是指？”
李晨的声音突然沉重起来：“思想，是思想在影响着我们，我们的父母教导我们要从小和别的孩子好好相处，上学后要求我们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在学校老师要求我们同学之间好好相处，如果要加入国家机关，就会要求我们有集体荣誉感，如果加入部队，就要求我们有团队意识，好像我们不论在哪，都会有这么一个存在来强调群体的重要性。”
李晨顿了顿，接着说道：“就是这种思想不断灌入我的脑海，让我每当不想在处于集体当中的时候产生了一种难以接受的感觉，我怎么能这样想呢？集体的力量多么强大，我脱离了集体不就什么都不是了吗？
我承认，集体的力量确实非常强大，它的存在一定有其合理性，但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永远有人强调集体的重要性，而没有人告诉我，个体也是很重要的，集体不就是一群个体所构成的吗？”
说道这里，李晨仿佛得到了某种解脱：“所以我强忍着这种不适感受，做出了一个决定。让自己脱离集体，重新成为个体的存在。
但就是这样一个决定，让我得到了解放，一开始所有人都不理解我的想法，我的父母斥责我，我的朋友疏远我，我的同学孤立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我的行为遭到打压，我寻求帮助没有人愿意回应我，我开始迷茫，我开始疑惑，我开始悲伤，我开始痛苦，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好像整个世界都放弃我了一样，但没有人愿意回应我，他们只是劝说我重新加入集体，脱离集体过后的一切都要我自己去想，自己去做。
但我逐渐开始发现，活在自己的世界有很多好处。
我学会了独立思考，这让我看清了很多处于集体中看不清的事情，我学会了独自做事，这让我不用被别人的行为所影响，我学会了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即便不被认同，即便被排斥，但我感受到我的灵魂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
我可以探究自己想要研究的问题，我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可以随时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我从没发现一个人竟然可以这么快乐，我甚至痴迷起这种感觉。”
李晨顿了顿，眼神恢复正常：“当然，这是不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的，我因此被打击的体无完肤，而且还有一大堆麻烦是我自己没法处理的，就比如我高考失利，没人愿意和我交流学习，老师的讲解我是一句都听不懂，只能自学，最后也只是上了一所不错的专科院校。”
李晨最后说道：“我发现了个体和集体两种情况都有独特的优势，于是我学会了在两者之间来回切换身份，即便父母劝我不要再独自相处，我也只是表面答应，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坚持，同时我还学会了真正的欺骗，那就是只说真话，只要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就没人可以戳穿我的谎言。”
苏雪脸色复杂：“那你为什么愿意和我说这么多？”
李晨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不确定，但我好像......有些喜欢你了，你可以耐心听我讲完自己的话，不会心不在焉，也能在我难过的时候陪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如果是，那我确实喜欢上你了。”
苏雪突然笑了：“这算是表白吗？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哪天背叛你吗？你的事情要是捅出去，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李晨重新把视线投向前方，好像是对苏雪说，又好像是对自己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早就疯掉了，也可能是因为......我愿意去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