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在集市卖鱼,都是来来往往的客人主动上前询问,刘齐达是能卖就卖。
客人买的多了,知道他这家卖鱼实惠,就会常来。
他基本上没有吆喝过。
而现下,就他一人在大树下卖鱼,城门口来往人是有,但不出声,就没人过来瞧瞧。
刘齐达一下陷入困境,早知道带着刘子丰来了,那孩子活泼,嗓门大,怎么都比他强。
正当他一而再再而三低头暗自鼓劲儿的时候,有人朝他走过来了。
“卖鱼的?”
听到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刘齐达连忙抬头望去,见是老客户陈嬷嬷。
“哎哟,陈嬷嬷,您怎么来了?”刘齐达欣喜地连连搓手。
陈嬷嬷见是刘齐达,也笑了起来:“我远远看着就像你,没想到还真是。我家小姐就爱吃鱼,昨日没吃到鱼,发了好大一通火,今日我想着出城看看,没想到你是个聪明的。”
刘齐达不好意思呵呵笑道:“这鱼是今早刚抓的,活的,新鲜呢。”
陈嬷嬷探头瞧了瞧,木桶里的鱼活蹦乱跳的,神情很满意,点了三条鱼,道:“就这几条,明日还在这里找你。”
刘齐达为遇到老客户而感到高兴,但想到城里那位任性妄为的县太爷,心里有些犯怵,小声道:“陈嬷嬷,城里不让卖,我今日来也就是试试,凑巧遇到您了,万一县老爷知道这事,我担心……”
陈嬷嬷撇撇嘴,一脸嘲讽道:“为这事,城里百姓有意见的不少,那些大户人家自会派管家小厮去村里收鱼,不会去触县太爷的霉头,像我们这样小门小户的,只能出来碰碰运气。
不过你放心,这县太爷虽然任性妄为,为了有个儿子而昏头,但他的夫人是个厉害的主,为人正直,不会让他瞎胡闹太久的。”
听到这话,刘齐达放心不少,这样他可以回去告诉村民,在城外卖鱼了,好歹不会断了生计。
“万一起了民乱,可不是开玩笑的。”
于是,陈嬷嬷好心地说了一些越州其他县城,发生民乱暴动死了不少人的事。
刘齐达听得目瞪口呆,内心有些慌。
陈嬷嬷说到后面,总结了一句:“咱这县太爷虽然不咋地,但娶了个好夫人啊,对比其他几个县,我们这儿好很多了。”
刘齐达老实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连忙又送了条鱼,感谢陈嬷嬷的提点。
陈嬷嬷也不推辞,大方收下便回城了。
在她走后,陆陆续续有不少城里百姓出来买鱼,原是陈嬷嬷回去路上宣传了一番,算是照顾刘齐达了,免得辛苦半天,等不来人。
刘齐达心里暗暗感激,陈嬷嬷真的是个大好人。
有了陈嬷嬷的帮助,今日带的鱼很快便卖完了,收摊的时间竟比往日还早一些。
回到石雨村,刘齐达想了想,没有着急回家,打算先去趟姜村长家。
今日,村民们因不能在县城卖鱼的事,焦灼不安,此时都聚集在村长家,询问办法。
姜村长被这事烦得,一天耳根都不得肃静,吵吵嚷嚷的,有些头晕眼花,关键是他也没有办法。
他的确是一村之长,村民都得听他的,但人家县太爷不鸟他啊。
需要缴税找村长,不需要的时候就是别去打搅县太爷!
姜村长家也是卖鱼为生,大儿子有出息点,读了几年书,在县城找了个活计做账房,添补一些家用,生活条件比绝大部分村民好一些。
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架不住人口多啊。
姜村长也很愁,愁得眉头紧锁,不知道是不是要豁出去这把老骨头,找县太爷理论一番,为村民们谋条生路。
因此他犹犹豫豫,一整天拿不定一个主意,就不知如何答复村民。
虽然贱命一条,但没逼到绝境,谁都惜命啊!
“村长,得想想办法啊,我娘病了,就等我卖了鱼,筹钱看病吃药呢!薛大夫人再好,总不至于天天拿鱼去抵,这不是欺负他嘛。”姜大和一脸悲戚。
村里一些女人纷纷附和:“是啊,村长,那八姨太才刚有身孕,等生产还得八九个月,到那时,我们都得饿死了。”
“县太爷不做人,活不下去了……”
“呜呜呜……”
作为渔民,就是这点悲哀,一旦卖不出去鱼,他们的生存就会陷入艰难的困境。
刘齐达来到村长家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片闹哄哄、吵吵嚷嚷的场面,在一角落看到自家老爹的身影,便凑了过去。
“爹,这……都为县城禁止卖鱼的事呢?”
“今日在城外如何?”刘老头看到刘齐达,被吵得昏昏欲睡的神情振奋了一下。
“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刘齐达这般如此如此这般,跟刘老头交代了一番,连关于民乱的事,也说了一通。
刘老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想明白了那位贵人讲民乱的用意,深叹一口气。
安稳的生活还是得靠他家呀!
他穿过吵嚷的人群,来到村长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姜村长一扫愁容,用力一拍手:“真是好消息!你们都安静,听刘家大爷说话!”
村民们见村长终于开口,都安静下来,听听这个外来户能有什么办法解决卖鱼的事。
在整个村子里,不能卖鱼这事,按理说这些外来户是最不着急的,因为他们会打猎种地等各种本事养家糊口。
想到这里,不少村民期待刘老头能有个解决的办法,不然他们得闹到刘家去!
刘老头要是知道这些村民的想法,肯定会气得大骂一句,立刻就走!
但……他不知道。
“咳咳……事情是这样的……”刘老头将儿子所说的内容,自己润色了一番讲出来,让在座的村民听到最后,顿时沸腾一片,一扫之前的愁云。
“刘老头,真的吗?可不兴骗人啊!”姜大和此时脸上一片喜色,但还是要多问一句。
刘老头一看问话人是姜大和,扬了扬下巴道:“嘿,你个小子,这是贵人说的,要不信,明日带着鱼去城门口瞧瞧不就知道了。”
其他村民一听这话,觉得十分在理,真假明日一去便知。
“还是你们刘家人有勇气,昨日被衙役赶出城,今日还敢拎着鱼去打探。”有村民十分佩服道。
刘齐达不好意思道:“都是为了生计,为了生计……”
他才不会说是自家闺女聪明,想的这个漏洞呢,免得遭人嫉妒!
正当村民开心不已,准备离去时,刘老头摆摆手,又大声道:“诶诶诶……先别忙着走,还有好事没说呢,走了没听到,就别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