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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刚才孟阮不仅得封了诰命,还有那一堆眼花缭乱的御赐之物,张氏眼睛早就直了,她虽然做了半辈子官娘子,却因为孟家只是区区流爵,她在京城贵妇之中毫无体面可言。

像孟家这样花钱买来的爵位,在京城多如牛毛,今日要是得圣上一两句嘉奖或者赏赐,往后她岂不是高人一等了?

如此想着,她越发积极的拉着丈夫冲到邓直面前,两人纳头就跪,满怀欣喜的等着听封。

邓直看着喜不自胜的两人,不禁疑惑道:“你们确实是世子夫人的娘家?”

他虽为内监,但在司礼十二监秉笔多年,也算有些耳目,之前京城中盛传宁家少夫人非娘家亲生,被逐出族谱,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把人逐出家门,索回嫁妆,这桩桩件件做的都是断情绝义的事,怎么现在这城阳伯府的人还敢跳出来领赏?这脸皮之厚连他一个阉人都大开眼界。

“不敢欺瞒公公,世子夫人的确是我们夫妇精心抚养长大的女儿,后来又费心费力让她嫁入高门,她能有今日的造化,可离不开我们孟家的栽培......”

张氏生怕邓直不信,连忙将他们对孟阮是如何如何好说了一遍,连当初她能嫁给宁渠,全靠她上门逼婚都拿出来邀功。

看到这一幕,孟阮真想站出来将事实说出来,她如今除了姓名,其余的已经和孟家完全无关了。

手腕一暖,却是庄云娘拉住了她,朝她笑着摇摇头,他们不贪图什么赏赐,更不想孟阮在这里和孟家人争吵。

他们毕竟对她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如果孟阮现在站出来反驳的话,难免会被人诟病忘恩负义。

孟阮眼眶一热,她明白了母亲眼神里的意思,只是替她感到不值。

“放心,属于许家的,谁也抢不走。”

宁渠却是揽紧了她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

邓直早就不耐烦这对见利忘义的夫妇,此时皮笑肉不笑的哦了一声,不疾不徐的展开手里的御令,“那你们就听好了。

圣上命你们半月内筹集一百石精粮、五千匹棉布、以及各类茶饼伤药共计十万五千余两的订单发往闫州给将士们过冬,听闻你们在江南就专供粮米油茶,想必这不算什么难事吧?”

他念完,又把单子递给以及完全傻掉的城阳伯府夫妇,严肃道:“这是朝廷对你们率先加入官店的优待,采购的军需价格都远高于市场。

但兵部和军需处会派专人监管此事的,要是敢有半点弄虚作假,可是连夷九族的大罪,懂了吗!”

到此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帝这御令根本就不是下给孟家的,而是下给他们口中的贱商之流许家的。

孟岳群和张氏到此时哪还敢再抢功劳,这可是欺君的大罪!连忙抖着声音争相解释,承认了和孟阮再无关系,才算是把这烫手山芋给送了出去。

看够了他们的丑态,邓直才笑眯眯的把单子交给许渚,顺便宣读皇帝对许家的赞许,还御赐了布帛金饼。

看着那边喜笑颜开的一家人,张氏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这死太监,刚刚明明可以直接封赏许家的,偏偏要问那句谁是孟阮的娘家误导他们,这是存心要羞辱他们!

连她都看出来的事,孟阮自然也有所察觉,在送邓直出去的路上恭恭敬敬的福身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大监仗义相助,这份恩情孟阮会铭记在心。”

已经走下台阶的邓直笑了笑,背着手望天,“少夫人不必谢我,咱家受人之托罢了,今日侯府皆大欢喜,他却替你受了灾厄.....”

说到这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收了话头转身进了马车,根本不给孟阮追问的机会。

“去将军府一趟。”

马车驶出侯府的朱雀街后,邓直吩咐侍从,而后像是自言自语的叹息一声,“看你孤苦伶仃的躺在床上怪可怜的,罢了罢了,咱家就再好心去陪你喝一杯。”

站在侯府门外的孟阮目送着这位司礼大监的马车远去,他刚刚那句似是而非的话却落入了心底,孟阮确定,今天的事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那个替她挡了灾厄的人,她似乎并不难猜。

只是那个答案让她太过惶恐,太过为难,一时不敢相信罢了。

“在想什么?”

肩膀一沉,宁渠将一件披风搭在孟阮身上,这一天的闹剧连他都感到疲累,更别说身处漩涡中央的孟阮。

收拢披风,孟阮抬头朝他笑笑,“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有点想明珠了,明天想和她去长灵寺赏枫。”

听到郑家人,宁渠下意识就想反对,“最近天气不好,你要是想赏枫过几日我再陪你去——”

“宁渠,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孟阮看着他闪躲的眼睛,笃定道。

“世子,郑明堂的确是为了救少夫人才谎报军情的,当时圣上正在贵妃的灵祥宫里审问少夫人,郑侍郎为了转移视线就用了八百里急报这个理由......”

宁渠的脑海中闪过刚刚景明向他汇报的话,他最不想让孟阮知道的就是这个消息。

因为他害怕,害怕她知道另外一个男人为了她在背后默默付出,更惶恐自己都不曾做到的事被郑明堂做到了。

一向是天之骄子的宁渠,第一次在这种事上落于下风,他不想承认自己不如他。

自从冰室看到他们抱在一起之后,宁渠就久久无法忘记那个画面,一直以来他就担心孟阮会发现郑明堂对她的爱慕之心。

每当他看到孟阮只把郑明堂当做兄长时,他都在庆幸,因为他潜意识里已经明白,他比不过郑明堂,不管是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还是这么多年郑明堂对她的默默守护,他都比不上。

就像今天的事,如果不是他麻痹大意,根本不会让孟阮孤身犯险,如果不是他软弱无能,就不会让孟阮受到母亲的羞辱。

他那些看似对她的守护和挽留,其实远远比不上那个为她敢假传军情的郑明堂。

“郑明堂今天为了救你,假传有八百里军情,被圣上降罪了,还打了五十大板。”

宁渠听到自己说,他曾希望孟阮永远都不会发现郑明堂的心意,为此他庆幸过,是自己捷足先登把人娶到了手,但是现在他鄙视那样的自己,那太不君子,太不坦荡。

既然现在她已经察觉了,那就让一切都明明白白吧,这个选择权应该在孟阮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