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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科楼,因为名字取得好,可遥看状元街,是以备受进京赶考的学子喜爱,这几日更是宴饮达旦,一座难求。

但是这对于京门大学士家的公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事,今夜郑邵林同一众好友在此宴饮,酒至酣处,身旁有人恭维道:“原以为郑兄只是五陵才俊,却不想才学也如此了得。

会试大放异彩,堪为当世文曲,想必三日后定能独占鳌头,蟾宫折桂。”

“屈居第二罢了,有何可得意的?”

郑邵林将酒杯掷回桌上,他父亲可是当朝大学士,姐姐是最受宠的贵妃,像他这样的人都是倾全族之力供养的天之骄子,却在会试上输给了一个南方来的莽子?这对于他来说才算是奇耻大辱吧。

“郑兄是说那个江南道来的白生?据说家里只是贩夫走卒之流,一时运气不足为惧,等到了金銮殿上面圣,还不是您如鱼得水的时候?”

有脑子转得快的谄媚道,就连阅卷的督学都有大学士的学生,稍微给郑邵林点拨一二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更别说有郑贵妃这一层关系在,圣上肯定少不了对他另眼相待。

说到这个郑邵林就来气,原本以父亲的地位,他像之前一样早早得到一星半点的题目暗示,轻而易举就能名列前茅。

但这几日父亲遭人弹劾,连贵妃姐姐和长兄也自顾不暇,他要是在殿试时名次滑落太厉害的话,之前的脱颖而出肯定会被人怀疑的。

更让他生气的是那个死死压了他一头的许安瑾,据说是宁渠夫人的兄长,外人不知道罢了,他还能不知道姐姐被孟阮陷害的事?

所以这次他不仅要光宗耀祖,重振大学士府,更要给那个许安瑾一点颜色瞧瞧,一个浑身铜臭的下九流,竟然也敢和他争!

郑邵林眯了眯眼,冷笑道:“瞧好吧,这京城的宝地,不是什么人都能踩的。”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烛火通明,众臣脸色凝重鸦雀无声,地上躺着一方金镶砚台缺了一角,是刚刚圣上大怒之下砸在宁渠身上摔坏的。

汩汩流淌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宁渠的额角,而他那张英挺肃穆的脸竟然没有半点情绪,他始终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刚刚说通州军是怎么回事?”

宣帝叉着腰粗喘着问,已经太久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了,这个宁家果然是无法无天了是吗?

“禀陛下,微臣说通州此次异动乃京城有人操控,而有理由这么做的人,除了陛下,就是几位皇子。

陛下绝不会做这样的事,那换言之,微臣认为有皇子有乱储之心,所以请陛下给宁家自证清白的机会......”

“住口!”

宣帝再次大怒,指着面色不改的宁渠气得发抖:“你想说什么?想指控朕为了夺你宁家兵权所以自导自演了通州军哗变吗?还是想说朕的儿子想谋反,宁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走来走去的平息着怒火,这次通州军无端异动,宁家事先竟然毫无察觉,犯下如此失察之罪,他本想借此另派监军前往接管,却遭到了宁渠的拒绝。

而他给的理由竟然是怀疑这是朝中有人故意构陷,在宁家自查清楚之前绝不会交出兵权,如此抗旨不遵,简直前所未有!

“宁渠,你别以为朕不敢动你淮阳侯府,别忘了是谁给你宁家这么大的权力!”

又一沓奏折砸到宁渠身上了,他依旧岿然不动,“陛下息怒,宁家世代受帝皇之命,掌国之斧钺,甘为大虞根基。

而如今有人试图动摇这根基,便是有违天下百姓之愿,更是乱朝之始端,纵然陛下降怒,宁家也决不能轻易让出领兵之权!”

宣帝双手撑在书案上,冷冷盯着跪得笔直的宁渠,他早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并不简单,这些年宁霆那老狐狸急流勇退,整个淮阳侯府落在他肩上,却从未出过半点差错。

这次是分化宁家兵权的大好时机,可偏偏这小狐狸一上来就挑明了是皇室想要集权,这让他无法再顺水推舟,否则岂不是就落实了他口中的指控?

所以他现在哪怕再生气,也只能往宁渠身上砸点东西发泄,却不得不答应他的请求。

“那好,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查清楚是谁在操控这件事,要是不给朝廷一个交代,到时候别怪朕不讲情面!”

“微臣遵旨!”

宁渠叩头领旨,这是宁家幕僚昨夜商量出来的对策,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交出了兵权,宁家只怕就是兔死狗烹的下场。

唯有揪出这次的幕后主使,宁家才能继续做大虞分管兵权的门阀,在他们这样的高位上,一步行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尤其是在这样权力快要交接的时候,年老多疑的皇帝,和那群虎视眈眈的皇子,分不清是敌是友。

昨夜父亲已经亲赴通州处理哗变,以他在军中多年的威望,想必很快就能平息,由他来坐镇京师承受皇帝的压力和各方明枪暗箭,这是他们父子多年来的默契。

踏着月色出宫,又回书房召集幕僚分析了一下朝中形势,两天没合眼的宁渠才得空靠在椅子上小憩片刻。

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头顶的异样,宁渠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就见昏暗的烛光下,孟阮正拿着帕子处理他头上的伤。

见他醒来,孟阮也停下手里的动作,两人就这样在静谧的夜里对视着,只有桌案上那一豆火焰跳动才能看清彼此。

“疼吗?”

孟阮放轻手里的动作,看着他破了个血窟窿的额头,这男人难道都感觉不到疼的吗?

宁渠摇摇头,抬手扯了扯她的脸颊,故作轻松道:“不妨事的,我皮糙肉厚的过两天就好了。”

他没撒谎,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就跟猫儿抓了一样,他现在只觉得累,心累,只有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馨香才能暂时将脑海中的那些尔虞我诈赶出去。

埋首在她温暖柔软的怀抱里,宁渠突然有些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护不住这个脆弱的人儿。

他过去何等自负,但这次通州的事给他敲了一个警钟,哪怕是他也会有疏忽的时候,如果他有了什么意外,他的阮阮该怎么办。

“阮阮,跟我过来。”

他拉着孟阮起身,两人来到书房深处,被重重书架隔开的一堵墙壁之前。

孟阮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这里有什么不同的,下一刻就见宁渠转动了一下博古架,随即墙后传来一声机括打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