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宁留风与自己和解了。
他终于能暂时放下这段令他痛心疾首的过往了。
这也就意味着,梦境不可能再以“宁留沙”为主题延伸了。
还没等他自杀,梦境就地动山摇起来。
实验室开始溶解,就像是破灭的泡影,逐渐崩裂模糊起来……直到白茫茫的一片。
一声熟悉的呼唤将他叫醒,但这次的声音,却让他感到欣慰和安心。
“醒了?没事吧?”
黎仲明穿着一身黄色的道袍,目光柔和地望着他。
密闭铜质空间的门不知道何时被打开了,昏睡的众人躺在金黄色的液体中,一个两个都像镀了色的小金人。
“你……”
宁留风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黎仲明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
“别担心,我没事,师傅已经替我解毒了。”
“至于‘红莲之液’,更不必担心了。虽然有点麻烦,但只要不触发它的效果,就没什么大事。”
“我把看守房间的道士给杀了,冒充他们,才来到这里的。”
他看了看手上还绑着的白色长虫,还有同样绑着长虫的众人,感觉总有哪里不对劲。
在场唯一“解绑”的人,只有老乞丐。
只见疯癫的老乞丐走到黎仲明面前:“娃子,你能来这里,看来已经恢复了不少记忆了啊。”
黎仲明欣然回答:“师傅,我全想起来了。”
他的笑容危险而癫狂,眼神中多了几分淡漠。
宁留风心一凉,他有预感,自己最不愿看见的事情正在发生。
“黎仲明,你能帮我们解开手上的束缚吗?”
他试探了一句,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气。
“当然可以。”黎仲明很快便答应了,“但不是现在。”
“宁留风,一路走来,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
宁留风明白黎仲明想说什么了,他的心里泛起一丝愧疚。
“我在8号养殖场被背刺多少次了?结果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时期,还要接受背刺!”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命运吗?”
黎仲明的眼神变得冰冷,宁留风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宁留风,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啊,你已经知道了,但你还在抗拒和逃避啊!”
“别逃了,我就是怪物。”
宁留风抬眼注视着黎仲明的眼睛,声音微颤:“所以,你现在需要吃人和杀人,对吗?”
黎仲明没有正面回复,但他无奈又心酸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明白了。”宁留风脸色一沉,随后释然地说,“你要杀,要吃,就冲我吧。”
“本来我这条命就是你救的,并且也已经没有多少牵挂了。”
“上次在R区,你就不该救我,应该直接对我动手的。”
黎仲明微笑着摇摇头。
“我若是真要吃你,杀你,又何必救你?”
“你、宋娜、忧忧,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啊,是我誓死都要守护的家人。”
“就算变成怪物,我又怎么会对你们下手?”
宁留风的心稍稍安放了下来:好在目前黎仲明的自主意识还是在的,并没有像在第8分部那样完全失控。
“那你现在……还好吗?”
要知道,黎仲明失控想要抑制杀意时,需要承受巨大的精神苦楚。
“我很好啊。”
黎仲明还是保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那你的伤……”
黎仲明打断了他。
“放心,伤口已经愈合了。”
“宁留风,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
“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在担心你们的处境?……换句话说,你是在怕我吗?”
说实话,虽然为黎仲明的“复活”感到欣慰,但内心的恐惧还是无法避免——第8分部差点团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你……你没有使用神印力量吧?”宁留风好心提醒,“今后也别用,一旦‘红莲之液’发挥作用,你会死的。”
“我知道啊。”黎仲明好像并没有把宁留风的话当回事,“我现在都是怪物了,哪里还需要用神印?”
“不过——”
他把阴冷的目光转向地上倒着的诸葛临。
“账,还是要算的。”
“我不动你,不代表我不杀他。”
尽管知道诸葛临的做法自私自利,异常狠毒,但好歹是3年的高中同学,宁留风还是拉下面子,向黎仲明求情。
“我知道这件事情当中,他利用了你,你要找他算账,我没意见。”
“但看在他是我的高中同学的情面上,还请你留他一命。”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是我把他带过来的,所以我自愿替他承担一部分责任。”
黎仲明嘴角一挑:“你这是什么话?”
“你和宋娜、忧忧是我的家人;其他人,就是我的‘猎物’啊!”
“就算他没有算计我,也得去死!只不过他惹了不该惹的人,必须先死罢了!”
宁留风脸带诧色地一愣:“什……什么?”
“你们三个,不会背叛我;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黎仲明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
“‘焰芯’这群为钱而生的家伙毫无信义可言,我就不说了。”
“‘曙光’19队这几个家伙,我不信他们回去不打我的小报告。还不如杀了他们,彻底灭口,让第8分部误以为我死了。”
“‘灯塔’的那个成员,原来在石井太郎的研究团内待过。谁知道他会不会投靠于侥幸逃脱的石井太郎?”
“黄仙,准仙的黄鼠狼,一个兽族,死不足惜。”
“综上所述,杀了他们,才是最保险的方法。”
宁留风没接话,但他看黎仲明的眼神有了一些变化。
“你真是个怪物。”
黎仲明也没否认,反而笑着回复道:“我本来就是啊。”
宁留风长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斥着惋惜。
“抱歉,因为我,才造成现在的一切。”
黎仲明则是毫不在意地原谅了他。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宁留风依然坚持:“是我的错!本来就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
“要怪,就怪我——”
“太害怕,你真的变成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