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臼湖渡口。
临近秋分，天气愈加爽朗，明月高悬，万丈星空点缀无穷星光，洒落在这涛涛湖水之中，端的是星落灿烂。
深夜时分，早就不见了蛙鸣，偶有几尾银色鳞鱼跃上水面，呼吸新鲜空气，再啪的一声落入水中。
孙策挑灯，拉来一个桌案，案上煮着鱼，呼噜呼噜冒着腾腾热气，周瑜取两个坐垫，置于渡口。
他再取来一古琴，贴着大腿放。
周瑜双手摆在琴弦之上，微微眯眼，再动，便是悠扬琴声从中漫出，袅袅动人，沁人心脾。
琴音迅速没过了银白之水。
再往上，飞天，上升，铺满了整个银河。
孙策心中微动，望着如玉一般的男子，微微笑，“果然，公瑾弹奏最好的一首曲子便是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成语有关典故最早出自《列子·汤问》，寓意相知可贵，知音难求，其曲传闻由伯牙所演奏。
破敌？
他自出山辅佐孙策以来，一直均是顺水顺水，直到遇见刘备，陈舒，便彻底没有了往日的战无不胜。
哎——
周瑜加了一把火，催促道，“伯符，速速做出决策，此事万万不可耽搁！”
冷水遇见热壶，惊出一片声响。
周瑜拿着烛台，沿着烛台观察，越看越心惊，说道，“这刘备账下军师，真能布的一手大局。”
如今再听得陈舒之名，顿来怒气。
以自己为重？
在这见到他，让孙策顿感不妙。
说到这里，周瑜瞳孔猛然一缩，看向石城位置。
周瑜一时感慨，“如此庞大手笔，纵横小丹阳之地，调度数万兵马，真乃白起降世，某真想见一见这位陈舒陈明德！”
那亲兵不敢抬头，颤颤巍巍说道，“主公！那九龙山陈达倾巢出动，打着攻打县城的旗号冲入县内。”
他感觉到这张大网还遗漏了某处！
如今溧阳已经陷落，孙贲战死，此前还掌握在孙策手中的南面也被攻陷，真正是形成了一个大网包围而来！
风越来越急，浪花也越来越高。
一兵急匆匆跑进码头，在一众亲卫的核查后带到湖边，孙策一见其人，顿时瞪大了眼珠子。
一阵接着一阵怕打着堤岸，溅射在孙策的面颊上，此前的温热瞬间被熄灭，也扑散孙策心中义气。
孙策和周瑜同时惊愕，对视一眼，顿知大事不妙，前者忙说道，“到底发生的什么事情，快快说来！”
周瑜与程普等人关系不深，他的心中只有孙策，即便是程普麾下还有八千兵马，孙家一半精锐。
亲兵仓促之间，哪里记得那么清楚，说道，“回禀主公，将军死后吾奋力拼杀，也记不清楚大概。”
孙策回味一番，旋即拍手喝彩，说道，“公瑾之琴艺，果然美妙绝伦，恐怕世人难有能及者也！”
若是旁人如此捧杀于他，周瑜自会解释一番，谦逊有礼，可兄弟之间的“吹捧”大可欣然接受。
若是在此逗留，张飞率兵杀来，恐怕无人能挡！
孙策闻言大惊失色，难以平静，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石城，以及历阳对岸之处，一时失神。
周瑜只是笑笑，稍作谦逊。
在孙策做出决定之后，就有数百斥候连夜出发，前往句容，前往秣陵，前往丹阳等等传递信息。
唯剩下琴弦上隐隐弥漫出来的琴音。
“当时城中还有两三千兵士，张飞所部大约是有三四千人？”
“从丹徒出兵，突袭江乘，覆灭水师，再攻湖熟，一日之内下两城，速度之快，让人匪夷所思。”
如今步步蚕食，逐渐压缩生存空间！
“伯符传信德谋，令其沿江直下，直扑湖熟，让德谋壮士断腕，留下一两千人拖住追兵，或可成功！”
若是耽搁了秋收，民心不稳，粮草不足，动摇根基。
张飞之勇，万人难敌，若是全盛时期的孙策自然不惧，可现在的孙策宛若一只病虎，何能是大煞星的对手？
北面有敌，东面南面皆有兵马。
据他们所知，张飞下吴郡是收降了严白虎，但麾下也就只有两三千兵，还需要分兵去由拳等县。
“先是在秋分前发动进攻，这出乎了吾等所料。”
如今更是被逼入绝境，大有四面楚歌之意！
周瑜出神，下意识的摇摇头，甚至有些悲怆，“吾若是陈舒，势必会派遣一将率水师沿江而上，拿下石城，绝了吾等退路！”
他研究着舆图，却发现刘备军马像是编造了一张天罗地网，将他们团团包围在小丹阳之地。
孙策豁然起身，说道，“丹阳不要了！公瑾，随某去秣陵，合兵一处，猛攻芜湖为德谋打开一个缺口。”
周瑜也皱着眉头，一脸诧异。
程普后路被断，周瑜还能安定，可一旦他们二人后路被断，万事休诶！
“如今张飞出现在东南，拿下溧阳之地，偌大的丹阳之地仅剩下石城，以及渡江口未被拿下。”
若后路被断，他们救下程普也是徒劳，甚至还会将他们的性命一起搭进去，正是铜锅乱炖！
西面！
如此一来，便截断了句容后撤丹阳的退路。
这就杀到了溧阳？
周瑜也诧异，“那厮不应在乌程县平定匪祸？”
一阵风卷起一道稍大的浪花砸在岸边，溅起数丈的水花，直接浇灭了桌案上正煮着的火炉。
孙策见此，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这石城还需要严加看守才是？！”
湖熟有兵，江乘有兵，句容有兵，如今这溧阳又有兵，数量之多，已经远超他们可以应对的！
“将军以为陈达不知天高地厚，率军两千出城追击，却不曾想依旧被其逃脱，数个时辰没有斩获还损了一百多人。”
周瑜此前所擅长的并未此曲，仅是在遇见孙策，引为手足之后，专门练习此曲，一日千里。
周瑜眼神炯炯，死死盯着舆图，娓娓道来，“伯符，此人来历不明，但手段却招招致命，让人难以预料。”
战场局势变化之快，让周瑜也十分头疼，乘船北上之时，依旧是查看舆图，试图找出破局之点。
万物寂静。
“可如今！”
亲兵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将军见状只能回城，却不知张飞从何处而来，夺了城池在城门口设下埋伏...”
刺啦——
他张飞哪来这么多兵？
孙策惊呼，“张飞张翼德？”
孙策也看向那人。
溧阳位于中江之地，与石臼湖不足百里，若是有兵冲入湖中，或者搜寻至此，恐难抵抗啊。
一曲完毕。
打湖熟！
他忙问道，“孙贲如何？”
除了...
孙策一阵叹息，周瑜宽慰说道，“伯符且再听听，若是陈达之兵倒也无妨，其手下并无过多兵马。”
在关键时刻，孙策做出了一个最艰难的决定。
哗啦一声。
可陈舒竟然选择在如此时间出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孙策一想到自家亲族又一人命丧，胸口急促，若非周瑜快步上前绕到背后为其捋顺气息恐怕又要出事。
孙策惊诧，难以置信。
周瑜立即问道，“这张飞有多少兵？”
难得的闲暇时光，却被一则消息打破了宁静。
其人，正是孙贲身边亲卫，此前在溧阳与孙贲形影不离，孙策眼熟。
周瑜很理性，眼神灼灼，抓着孙策的肩膀，他很担心孙策一时意气，做出意气使然的决定！
湖水涛涛。
听此，孙策信心大振，连忙吩咐斥候，传达命令，“两日后的现在，让德谋做好准备冲出句容！”
这是一个难题，但人性驱使下应只有一个答案！
孙策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面色阴郁，“吾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孙贲固守溧阳则万事俱全！”
这一点，孙策是应下的。
“德谋只要带着一两千精锐冲过淮水，吾等虽局势不利，亦有转机！”
还是与程普同生死？
“那刘备哪来这么多兵马？！”
周瑜一咬牙，宽慰道，“伯符，如今吾等手下并无多少兵马，对上张飞麾下三千多兵丁并无胜算。”
“若能早回丹阳，汇合徐琨兵马，或有一线生机。”
但孙家之龙孙策在世，便有一线生机。
想来如此，孙策也只能答应一声，让他继续说。
周瑜和孙策对视一眼，均是诧异无比。
话已至此，孙策和周瑜均是骇然起身，难以平静。
但一旦撤出此地，程普从南面回撤丹阳的路线也被彻底断绝，两相抉择之下，孙策闭眼沉思。
那人见到孙策，顿时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额头触地，哭泣说道，“主公！将军没了！”
具体琴曲，初见于明朝《神奇密谱》，其中将《高山》，《流水》分成二曲，而在唐前则为一曲。
秋分秋收在即，除了正在进行的战事不会停歇之外，很少会有愚蠢之辈会在此刻重启战事。
孙策闻言，也探过头来，不解问道，“如何说？”
后世传闻周瑜创作《长河吟》，不知真假。
周瑜深吸一口气，心中噗通噗通跳，整张脸通红。
当初孙策是不清楚刘备新拜了个军师，在曲阿城下连败了两场，惨败而归，实在凄苦悲惨。
如今再出不少于三四千人的兵丁，还能长途奔袭夺了溧阳，着实让周瑜和孙策吃惊，暗叹张飞之力。
周瑜闻言，眼神一亮，忽然说道，“伯符所言有理！据徐琨回报，那湖熟城内兵马不过万，甚至不足八千。”
孙策察觉到不对劲，忙问道，“公瑾，可有破敌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