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一定是在哪里听到了好的萧声,兴致这样地大。这两天把宫里会吹箫的乐师,都听了个遍吧?”
雍正坐在小塌上慵懒地半靠着墙,双目紧闭:“隔靴搔痒,不可同日而语呀。”
“要皇兄听一首萧都这样的难哪?”允礼嘿嘿一笑,“不知,是何方佳人呐?”
小心思被当众揭穿,雍正不免也有些不好意思:“你这个人,真的是坏透了。”
自那日经曹贵人那么一说,华妃有事没事就总来养心殿晃悠。
不过现下她也拿捏不准皇上到底还生不生她的气,故而每次都是晚上来。白天人多,被驳了面子可是很尴尬的。
守门的小太监隔着老远就认出了她,“呦,华妃娘娘来了,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
见华妃似乎是要径直往里走,小夏子赶忙出声制止。
“诶~娘娘,娘娘。现在皇上正同果郡王下棋呢,实在是抽不出空见您,娘娘还是改日再来吧。”
华妃斜睨了他一眼:“本宫一连几日来,每回都说皇上同果郡王在一块下棋。不知你有几个脑袋,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糊弄本宫!”
小太监惶恐,慌忙跪下磕头认错:“娘娘恕罪!奴才说的确实是实话,奴才断断不敢欺瞒娘娘!”
“行了,你先起来吧。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公公在进去通传一声。”
小太监有些为难,“可是娘娘,皇上先前吩咐过了不见嫔妃……”
华妃抬手扶了扶发髻,朱唇轻勾:“能不能让皇上见本宫是本宫的事,你去不去通传就是你的事。倘若你去禀报了,皇上还是不肯见本宫,本宫也不怪你。可你要是在这儿推三阻四,故意轻慢了本宫,那可就不好说了……”
华妃势大,纵使一朝稍受了些皇上的冷待,宫里的太监宫女也不敢刻意去为难她。况且她平日里对下人一向大方,心情好时,赏给他们的东西也是价值不菲。
就冲着这点,无论何时,宫里人多少也是愿意为她做事的。
太监小夏子跟着苏培盛混了这么久,人情世故他还是拎得清的:“娘娘稍等,奴才这就进去禀报!”
“那就有劳公公了。”
殿内,小夏子低着头,佝偻着腰朝雍正行礼:“回禀皇上,华妃娘娘现下在外头候着,想要求见皇上。”
雍正大手一挥,“华妃?朕先前不是吩咐过,今日不见嫔妃,你让她回自个儿宫里待着去。”
“可华妃娘娘一连几日都在殿外等候,这夜一深,外头露气就重。奴才恍惚间,仿佛还听见娘娘方才咳嗽了两声。”
一听小太监说世兰病了,雍正就算是对她有再大的气,此刻不由得也消了大半。
他不说,苏培盛却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华妃娘娘自禁足期满后,每夜都守在养心殿外大半个时辰。春寒料峭,身子受凉也是在所难免。那皇上您的意思,是待会奴才去给华妃娘娘请太医呢?还是说……”
雍正此刻也是为难,私心来说他到底还是心疼华妃的。
世兰与他夫妻多年,他知她只是性子有些骄纵,但本性好歹不算太坏。但若就这么轻放了她,又怕后宫中嫔妃们不服气,更担心皇额娘会怪罪。
见也不成,不见又不安心,当皇帝真是难呐!
果郡王看自个儿皇兄在那焦虑的坐立难安,咧嘴一笑:这不就巧了,他这人平生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知情识趣。
于是就开始给老哥搭台阶,“臣弟听说华妃娘娘最近因犯错,被皇额娘给罚了。既然这罚也罚过了,皇额娘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爱计较的人。更深露重,皇兄舍得让美人在外苦等?”
“既然知道朕舍不得,那你怎么还坐着。老十七,夜已深你今日就且先回去吧,朕改日再来找你。”
想明白的雍正顺坡下驴,直接就开始赶人。
“哈哈哈,既如此臣弟就先行告辞。”
果郡王走到养心殿大门,果真发现华妃带着个小宫女站在门口干等。
好心提醒道:“皇兄在里头呢,娘娘快进去吧。”
“皇上,皇上是不生本宫的气了吗?”
“娘娘从前有错,可也已经罚过了。皇兄是个念旧情的人,心里自然还是挂念着娘娘。”
华妃感激地朝果郡王行了一礼:“皇上突然愿意见本宫,想必其中定是有王爷在替臣妾美言。本宫,就多谢王爷了!”
“娘娘不必客气,快些进去吧。外头风露大,莫让皇兄等着急了。”
“那本宫先进去了,天黑路滑,王爷路上小心。”
在门口站太久,腿都快麻了,幸亏有颂芝在旁边一路搀扶着。
路过一旁的小夏子时,年世兰顺手从头上拨下一根成色极好的玉石发簪赏给他。
接到赏赐的小夏子受宠若惊:“娘娘,您这是……”
“公公且安心收下吧,这全当是本宫的一点儿心意。公公在皇上面前当差,以后免不了要和本宫多打交道。只要公公同本宫是一条心,这好东西啊,还在后头呢。”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能得娘娘抬举,是奴才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皇上在寝殿等候娘娘多时,娘娘快请进,快请进!”
试问这世上,有谁人不爱财?得了重赏的小夏子,笑得脸上褶子都多了几道,一个劲儿地说些奉承话。
寝殿里,世兰望着雍正的背影不禁眼含热泪:“臣妾还以为,皇上在也不愿意看见臣妾了。”
听着身后爱妃哽咽的声音,雍正纵使是铁石心肠,心一下就被哭软了。
转身把世兰搂进怀里轻声安慰:“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冷落你这么长一段时间,是朕的错,是朕不好。外头风大,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就出来了。”
用他的大手牵起年世兰的小手,放在掌心轻搓呵气:“手还这样冰,难怪会着凉咳嗽。”
“臣妾不该因一时气愤对欣常在罚的那样重,都是臣妾不好。臣妾自知犯下大错,羞见天颜。只好夜夜守在养心殿外,祈求皇上能看臣妾一眼。哪怕仅仅是一眼,臣妾也知足了。”
美人落泪,本就惹人心疼,更何况是自己宠爱多年的女人。
雍正这下子算是知道为何十七弟总是说这个也舍不得,那个也舍不得了,换谁谁舍得。
芙蓉帐暖,一夜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