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已经说的差不多了，甄嬛起身淡淡道：“小允子，带他下去好好看着，不许出任何意外。”
“嗻！”小允子又跟抓鸡崽似的，揪着刘畚的衣领子，推推搡搡地离开。
见雍正老半天不说话，甄嬛还以为他是在琢磨着怎么惩治华妃好。结果他突然来了句：“刘畚的话会不会有……不尽不实的地方。”
听他这意思，这是又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喽？
甄嬛压抑着满腔怒火，语气平稳道：“皇上不是一早就知道惠贵人是被冤枉的么，怎的如今有了人证，反倒是不信了？茯苓、江诚在慎刑司被人毒死，除了幕后凶手会害怕，还有谁会这么着急杀人灭口？还是说……皇上觉得这是臣妾和刘畚一早就串通好了的说辞，目的就是为了要污蔑华妃娘娘？”
“朕没有这个意思。”雍正语气生硬，“华妃……很好！她的本事，如今是越来越大了。”
“兹事体大，还请皇上息怒，莫要因一时气愤而损伤了龙体。”甄嬛垂着眸眼底掠过一抹冰冷，“只是眼下，皇上预备要怎么办？”
“此事是朕委屈了眉儿。”
“这本怪不得皇上，是奸人狡诈，蒙蔽了皇上慧眼。”
“华妃如此愚弄朕，实不可忍。”雍正把手上的翡翠珠串往桌上一摔，“苏培盛！”
“奴才在。”
“去太医院传旨，把江诚的胞弟江慎赐死。华妃褫夺封号，降为贵人。慢着！”雍正犹豫了片刻，“褫夺封号，降为嫔。”
华妃平日里对他也还算是客气，苏培盛终是没忍住，替她说了句话：“皇上，这褫夺封号对于嫔妃而言那可是极大的羞辱，远胜于降位份的处罚啊！”
“华妃行事不端，竟敢伙同太医拿龙裔之事来开玩笑诬陷嫔妃。朕若不重罚她，又如何对得起惠贵人？”
苏培盛讪讪地开口：“只是这华妃娘娘服侍皇上已久，向来体贴细微。如今年大将军又即将回京，若是在这节骨眼儿上降华妃娘娘的位份，只怕……”
嘿，这主仆二人搁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呢？
果然，雍正在听他说了这句话以后，又有了新的打算：“既如此，这件事那就等明日商议完后，再……”
不待他把剩下的话说完，沈眉庄由采月扶着，小脸惨白地走了进来：“皇上万福金安。”
雍正只得把刚才未说出口的话都生生咽了回去，“眉儿来了，快起来！”
沈眉庄用眼角的余光偷摸着瞄了甄嬛一眼，见其面色不虞，她便清楚了现在的形势。
颤颤巍巍地起身，同时还用帕子掩着嘴，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雍正下意识地关心道，“眉儿你这是怎么了？”
沈眉庄淡淡道：“不妨事，得了风寒而已。”
“天气渐凉，朕看你今日穿的也实在是单薄了些。既然身子不爽，可有传太医来看看？”
“皇上禁足降罪于臣妾，并不是极大的惩罚。只是宫里的人哪个不是看皇上您的脸色行事，臣妾乍然失宠，底下人又怎会尽心侍奉。不过这次也幸亏只是风寒，若是换了别的什么，臣妾估计都没机会站在这儿同皇上您说话了。”
说罢，沈眉庄又捂着嘴一连咳了好一会儿：“病中之躯本不该来见皇上，只是听说刘畚招认了，这才匆匆赶来，还请皇上恕罪。”
“你既身体不适，那快坐下来歇歇。苏培盛，去搬把椅子给惠贵人。”
“是。”苏培盛摆好椅子后恭敬开口，“惠贵人、莞贵人，两位小主快请坐。”
“多谢苏公公。”
沈眉庄坐稳后，又若无其事地转头问道：“臣妾来得晚，不知皇上对此事是打算如何处置呢？”
雍正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甄嬛飞快地抢过话茬：“姐姐放心，如今真相大白，皇上自是会严惩凶手还姐姐一个公道的。”
沈眉庄欣慰地露出了笑容，“那就好。臣妾原本还担心，若那人是位高权重又或者是深得帝王宠爱，皇上会不会因为舍不得，就轻易宽恕了她。如此看来，臣妾这段时日所受的苦，到底还是没白受的。”
“姐姐你忘啦？当初还在圆明园的时候，皇上就曾在姐姐你面前许诺过。若是有朝一日查明了真凶，无论是谁，都必将严惩不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皇上一向重诺，又怎会任由着真凶逍遥法外？”
“也是，看来是我多虑了。”沈眉庄转头看向了甄嬛，“嬛儿，那刘畚吐露出来的真凶是谁？皇上又是如何惩治的？”
“刘畚说……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受了华妃娘娘所指使。至于如何惩治……”甄嬛有些为难地望着她，“这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沈眉庄满脸惊讶地站起身，碎碎念道：“华妃娘娘？怎么会是华妃娘娘？我，我从前应当没有在娘娘面前犯什么大错才是，华妃娘娘为何要用此等阴私计谋来置我于死地？”
甄嬛摆出一副柔弱小白花模样，不安地绞了绞手里的帕子：“或许，或许是姐姐哪里不小心碍着了娘娘的眼，所以才会……”
沈眉庄含着泪，“啪嗒”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妾自知无才无德，可自打进宫以来却也是安分守己。臣妾实在不知究竟是哪里惹怒了娘娘，才会突遭此横祸，还望皇上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
雍正心里也是烦闷纠结的很，私心里，他其实是很不想在这个时候处置华妃的。可是他先前又确实答应过沈眉庄，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如今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真真是让人为难至极。
见雍正板着脸不说话，沈眉庄心底里对他存有的最后一丁点儿幻想，也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心如死灰道：“臣妾知道皇上与华妃娘娘情深义重，自是舍不得处置娘娘的。既然如此，那就当臣妾今日没来过。从此以后，是生是死，旦听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