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雪山。
新垣悠坐在地上，一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抓着伏黑甚尔白色的裤脚，脸上的表情委委屈屈，一副“你不依我，我就不走”的模样。
天与暴君那双碧绿色的野兽瞳孔，此刻瞪成死鱼眼的模样，他心里高呼麻烦，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笨蛋小鬼下了诅咒。
他对自己亲儿子都没有多少父爱，到双马尾少女这里，倒是被整得没脾气，许是通过对方，看儿时的自己，所以在潜意识中不忍苛待。
但不论因为什么，总之，他自认为对新垣悠过于宽容且富有人情味了。
不过，这种感觉倒也不坏。
伏黑甚尔作为“用咒力换取肉身强度”的“天予咒缚”，拥有人类最顶尖的肉体，他分明可以将赖在地上不走的双马尾少女扛在肩上，强行带走，可他还是选择纵容对方。
眼下，天与暴君无奈地瞥了一眼新垣悠，用脚轻轻踢了对方两下，扯了扯嘴角，毫不在意似地，问道：
“小鬼，你到底要干嘛？再不说话，我就走了啊。”
“我要做任务，我要赚赏金！”
双马尾少女嘴巴动了动，琥珀色瞳孔微微偏移，悄悄看了一眼伏黑甚尔的脸色，见其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意思，又紧跟着接了一句：
“祓除咒灵还是杀人都无所谓，反正我只想拿钱……而且我做任务，你还有60%的抽成，怎么算你都不亏啊！”
“祓除咒灵还是杀人——都无所谓？”
天与暴君垂下眼眸，重复了一下新垣悠的话，语气意味不明。
他定定地瞧了双马尾少女好一会儿，直到把人看得直发毛，才突然开口，看不出喜怒地问道：
“你说你杀过人，你之前杀得是什么人，你杀过术师么？”
“一群恶心的普通人，至于术师，我跟着打过，没杀过。”新垣悠如实回答。
“那你就别想着接杀人任务了。”伏黑甚尔撇开头，目光从双马尾少女的脸上移到不远处的悬崖，“诅咒师接杀人的赏金任务，就有咒术师接保护人的护卫任务，杀人没有祓除咒灵那么简单，你不行。”
“我怎么不行？”
新垣悠忽然从地上站起身，她瞪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天与暴君，一字一顿地说道：
“万事都有第一次，虽然我没有获取赏金任务的渠道，但我的所作所为，在咒术界那里，已经被认定成为诅咒师。因为我没有与当初来调查的咒术师正面交手，所以他们不知道我的模样，但也仅此而已。”
双马尾少女说着顿了顿，用于一种平时少见的冷静语气继续道：
“他们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就不会停止对我的追杀，我是诅咒师，早晚有一天，我会杀死来追杀我的咒术师或被咒术师杀死。”
“……”
伏黑甚尔听了新垣悠的话，久久无言。
他能通过对方的讲述，想象到当时双马尾少女是在什么情况下杀死那群普通人的，那属于反击，是无可奈何与长期经受痛苦之下的抉择。
而现在，眼前的小鬼主动要接赏金任务，不在意任务内容如何，只想得到那部分赏金而已。
长此以往，真的会变成像他这样，再也没有办法翻身的烂人了。
天与暴君自认为不是什么爱多管闲事的家伙，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余的同情心去分拨给其他人。
只是他……真的不希望新垣悠彻底走上杀人换钱的道路，就像他不想他的儿子伏黑惠走他的老路一样。
伏黑惠跟着他这个父亲；第一，他是天予咒缚，没法教导儿子，第二，他是术师杀手，靠杀人过日子的那种，他的儿子跟在他身边，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无非是个人人喊打，被咒术界追杀的诅咒师罢了。
眼前的笨蛋小鬼也是同一个道理。
只是双马尾少女不像伏黑惠，她目前没有别的去处，伏黑甚尔也不可能把新垣悠卖到禅院。
伏黑惠的天赋好，在禅院能得到好的培养，甚至可能搏一搏家主之位；新垣悠天赋好，在禅院只会被当做一个生子工具，生下一个又一个，能够继承她术式的小咒术师。
天与暴君想了很久，重新将视线落到双马尾少女的脸上，最终轻轻笑了一下，状似轻蔑地说：
“就凭你，还想杀咒术师？太可笑了，小鬼，即便你天赋不错，但咒灵和人类是两码事，你祓除得了咒灵，不一定杀得了术师。”
话说到这，伏黑甚尔停顿了一瞬，他上下扫视了一眼新垣悠，而后下结论道：
“有时候在生死面前，绝对实力并不管用，更何况，你还没有绝对强大的实力。”
“我——”
双马尾少女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刚刚吐露出一个音节，就又被天与暴君的话打断：
“小鬼，你先不用着急反驳，别再说什么万事都有第一次，我能从你的赏金任务里抽60%的赏金，你要是第一回就去送菜死掉了，那我不亏死？”
“当然，你也不用急，我不会让你一直接不到任务，等你合格了，我自然会让你接。”
伏黑甚尔直接预判了新垣悠想要说的话，这让双马尾少女有一种被噎到的感觉，她张了张嘴，少顷，扬声问道：
“那我怎么才算合格，总要有个标准吧？”
“怎么才算合格嘛……这个当然是——”
“砰！！！”
天与暴君嘴上说着话，脚上毫无预兆地发动攻击，他的一句话还没说完，新垣悠就已经被踢飞出好远。
“诶呦！”
双马尾少女飞在空中，下意识喊了一声，迅速反应过来后，连忙在掉落悬崖之前，稳稳站在崖边，恼羞成怒道：
“你干嘛？你怎么突然动手！”
“告诉你规范啊，连这点反应能力都没有，还想接杀人任务？这么迟钝，第一次就会被人做掉。”
伏黑甚尔摊摊手，看到新垣悠眼中的怒火，一脸无辜地走上前，又指了指悬崖下边，提示道：
“说你别不服，看看下面那个东西，你之前注意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