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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着花、听着曲,喝着梅花雪水烹的茶,皇上自然是想不起臣妾了。”

他看着我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笑得心满意足。

和我在一起,他何尝不是插着花、听着曲,其实也无半分差别。只是余答应在后宫没有根基、身份低微好拿捏,他才如此。

“雪夜相遇时觉得颇有意趣,苏培盛真把人寻到跟前了,又觉得索然无味。”

我默默低下头,心想:可不是,因为找错了人。正主儿还在碎玉轩避宠呢。

见到我垂着脑袋不说话,以为是我伤心了,他伸手捏着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

我一边缓缓抬头,一边积蓄力量,眼眶里的泪水顺势落在他的手心。

“怎么?还在气朕一个月没来看你?”

我虚情假意地用双手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掌贴在我的脸庞,叹道:“陵容怎么会生皇上的气,不过是在生自己的气罢了。陵容以为皇上心里是没有陵容的,自是不敢贸然去打搅皇上宠幸其他姐妹。可如今,知道皇上心里是有陵容的,陵容只后悔没有早一日陪伴皇上。”

他很吃这一套,百试不爽。我主动揽责,他干净脱身。我深情款款,他随便玩玩。

皇上非常受用地抚了抚我今天戴的流苏钗,看向我的眼神里再次恢复了那种惬意的神情。

他哪里是要当我的君上,当我的主子,他是要当我的神。

此夜漫漫,我又不得不为了一己荣宠,和他行床笫之好,可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难熬得让我窒息。

直到见他沉沉睡去,我才起身坐到妆台前,瞧了瞧胸前和脖子上被他欺辱占有所留下的印记。

“容儿......”

他在床榻上喊着我的名字,我后背发凉、毛骨悚然,我仍然清晰记得他将我称作“毒妇”的神情,那样厌弃又那样决绝。

我将印记用粉敷上,像是欲盖弥彰地欺骗自己,然后伏到床前看着这个熟睡中的帝王。

我得生一个孩子,才能继续活下去,这就是你对于我的意义啊,皇上。

“菀菀,菀菀......”

他又开始喊纯元皇后了,我自嘲地笑了一声,开始像哄孩子一般对着他唱歌。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我唱完,他眼角渗出一滴泪,缓缓地睁开眼睛,忧郁地看着我。

“唱的什么,再唱一遍?”

“臣妾唱了一首《江城子》。”

皇上似乎有些疑心,支起身子看向我,问道:“哪一首《江城子》?”

我自知不能唱刚刚的那一首,否则更是辩白不清,反倒叫皇上疑心我知晓纯元皇后的旧事,更疑心我和端妃有往来。

只能改唱一首郎情妾意的填词,幸好母亲小时候教过我不少唱词,但凡有点儿名气的绮丽婉约词,我都能信手拈来。

“清明天气醉游郎,莺儿狂,燕儿狂。翠盖红缨,道上往来忙。”

听到我这么唱,皇上反而被逗乐了一般笑了,迷离的眼神似乎在数落我“莺儿狂,这一句是不是意有所指啊?”

“记得相逢垂柳下,雕玉佩,缕金裳。”

“春光还是旧春光。桃花香,李花香。浅白深红,一一斗新妆。”

皇上听到这一句则是完全乐了,用手指着我,觉得我阴阳怪气,借着唱词叱骂他郎君无情,喜新厌旧,左拥右抱,还引得嫔妃争执。

“惆怅惜花人不见,歌一阕,泪千行。”

皇上突然将我抱入怀中,箍着我的身子埋怨道:“朕这个惜花人怎么就不见了?还需要含泪而歌?”

我躺在他的怀里只能无奈撒娇道:“臣妾只是唱着玩儿嘛,哪里晓得皇上竟然还被我唱醒了。”

“你继续唱,朕喜欢你唱。”

帘帐之下只有昏暗交错的影子,两个人亲密地拥在一起,歌声萦绕其中。

我知道他心里想的不是我,纵使只是歌曲唱词,竟也唱出了几分情真意切。

“怎么还真的唱哭了?你还真是爱哭,和从前一样。”

我心里一惊,知道皇上说错了话,但是他这个信息对我却异常有用。

从前我只听闻纯元皇后人美心慈、和善温婉,竟然在皇上面前也曾是个委屈了就会梨花带雨的小姑娘?

皇上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拥着我倒下,摸了摸我的头发说道:“睡吧。”

翌日清晨。

送走了皇上,我洗漱穿戴,想着早些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毕竟昨晚后宫的怒火都集中到了我这儿,我可得小心应付。

刚一出延禧宫的宫门,我便看见了余答应。

她所居住的钟粹宫也在东六宫,离这儿并不远,延禧宫又正好在景仁宫旁边,所以遇见也算是正常。

“你个狐媚矫情的贱人!”

余答应冲上来就要打我,自从上一次被夏冬春打了一巴掌,我也算是有躲闪的经验了,穿着花盆底也能敏捷闪开。

她见没有打到我,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朝着我的脸就捅过来,吓得宝鹬和宝鹃一起架着她的臂膀不肯让她靠近我半步。

“来人啊!快来人啊!”

宝鹬大喊着,周边甬道上的宫人无不放下手中的事儿来帮忙,可因余答应得宠,没有人敢真的下重手制止她,只是像人墙似的挡在我面前。

“放肆!景仁宫前也容你们撒野!”

剪秋突然从景仁宫杀出来,带着太监们将余氏制服,我则是佯装惊魂未定地躲在宝鹬和宝鹃身后,吓得花容失色。

“余小主,您是自个儿进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解释,还是奴才们押着您进去给皇后娘娘解释?”

余莺儿十分猖狂了得,哪里肯给剪秋脸色,只是翻了一个白眼。

“押进去!”

剪秋的气势比一个主位娘娘还要凌厉,一声令下无人不遵。夏冬春后知后觉地从延禧宫出来,看到我发髻也乱了,妆容也花了,直问我出了什么事儿。

等到宝鹃一五一十说罢,夏冬春憋着的一肚子气终于忍不住了,恨不能即刻就去景仁宫办了余莺儿给我出气。

我则是附在夏冬春耳边说道:“得罪我,余氏受不到什么惩罚,要想余氏被罚得狠,还是得让她得罪更不该得罪的人。”

夏冬春一脸错愕地看向我,眼神中的惊奇转为钦佩,努着嘴对我点了点头。

“安妹妹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