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瑾心头一震，已经预感到，老爷子接下来同她讲的话，不会是什么好话。
荣老爷子见她小脸煞白：“这么怕我？”
他才问了一句，小丫头就这副脸色，被臭小子看到，还指不定误会成什么样。
“你以前见到傅家那个老头子，也是这般害怕？”
荣老爷子忽然提起了已过世的傅老爷子。
那个老东西，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笑面虎，幸亏到了地底下，要是还活在这世上，眼前这个丫头，有的吃苦头。
蓦地听到傅老爷子这几个字，李桑瑾心里很不是滋味。
起风了，院子里凉嗖嗖的。
“披上。”老爷子随手拿起椅子上的一条毛毯：“别在老宅弄感冒，不然我那孙子又得跟我急眼。”
李桑瑾接过毯子，围在身上：“谢谢爷爷。”
“坐吧。老头子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老爷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招呼李桑瑾坐下。
李桑瑾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背部挺得笔直。
老爷子心底笑了笑。
被臭小子养了八年，演技和臭小子不相上下。
他可记得，那个李家的女娃娃，娇蛮任性得很，绝不是眼前这般乖巧的模样。
虽说在外流放了几年，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更何况，他那个孙子，就算是闹翻天，也会把丫头的天性给找回来。
老爷子没戳穿她。
她爱装乖巧懂事，便让她装吧，也不是什么伤大雅的事情。
感觉到老爷子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一直在打量她，李桑瑾清了清嗓子：“爷爷，您和傅老爷子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老爷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您是泽宁的爷爷，而傅老爷子，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有关系，那也只能是仇人。
傅老爷子到死，恐怕都没有原谅她，谁让她害死了他最珍视的孙子呢。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老爷子目光如炬：“我没记错的话，傅老头可是动过想让你，做他孙媳妇的心思。”
李桑瑾闻言，脸色又白了几分：“爷爷，没有的事。都是谣言。”
以前，傅爷爷是待她很好，总是乐呵呵的，有什么新鲜玩意，都会先想到她。
但其实，傅爷爷从来没有说过，让她做他孙媳妇的话，就连玩笑，都没有开过。
这两年，她突然意识到，其实没有哪个长辈，会真的喜欢空有外表，身无长物的李桑瑾。
榕城上流社会那些人，之所以喜欢曾经的李桑瑾，是因为那个时候，她是李家的掌上明珠。
“但愿只是谣言。”
老爷子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望向灯火通明的客厅。
荣泽宁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一瞬不瞬地往他们这边看着。
臭小子，这么不相信他这个老头子！他还能吃了他媳妇不成？
“把窗户给我去遮上。”老爷子朝身后的徐叔吩咐道。
徐叔站在原地，有些为难：“老爷子，窗帘装在室内。”
他就算拉上了，宁少爷还不是可以打开。
“我又不是老糊涂，我能不知道窗帘装在里头。我是让你找几个人，给我在外边遮上窗帘，省得让我看到臭小子！”
像尊望妻石似的，站得望眼欲穿，简直比他爹，还要没出息。
哎，一代不如一代。
很快，徐叔便找了几个佣人，七手八脚扯起临时窗帘，彻底挡住了荣泽宁的视线。
“你干什么去？”
被挡住视线的荣泽宁哪里还站得住，拔腿就要往院子里走。
荣闻伸手挡住他的去路：“你爷爷有分寸，不会把你媳妇给吓跑。你别再惹你爷爷不高兴。”
“泽宁，你爷爷他，不是只有你一个孙子。”
荣闻没把话说全，但听到的人，都懂。
荣泽宁止住脚步，捏紧了拳头。
他这时候冲出去，确实有可能惹怒老爷子。
荣氏家族当家人的位置，他本来坐不坐无所谓，但为了李桑瑾，他必须坐上去。
他是她的靠山和底气。
院子里，李桑瑾见身后的窗户被遮挡住，她转过脸背对老爷子，捂住唇偷笑了一声。
她怎么突然觉得，老爷子有点可爱呢。
“丫头。”老爷子皱着眉头唤了她一声。
她立马转过身，正襟危坐：“爷爷，您跟泽宁，在书房里说了什么，我也想知道。”
“不怕接下来要说的话，你接受不了？”老爷子神情严肃地问她。
“爷爷，您尽管说，我能接受。”
在金三角漂泊的那两年，她什么难听的话，没听到过。
就算被娇养了八年，但其实早已不是温室里的玫瑰花。
“我跟臭小子说，你李桑瑾，娇纵任性害死过人，没有资格做我们荣家的媳妇。”
老爷子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你人还没进荣家，荣氏集团就因此得罪了傅李两家，还有谭家。你觉得，自己凭什么，让我荣氏家族的继承人，怒发冲冠为了你这个红颜？”
老爷子话锋一转。
“你可是真心喜欢泽宁？”
老爷子这是在替荣泽宁抱不平，在替荣泽宁问话。
李桑瑾虽然懒，但不傻。
老爷子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将毯子放到一旁，从位置上站起来，朝老爷子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爷爷，您问的问题，我没办法全部回答。”
她再会装，也没办法对着眼前精明的老人家，睁眼说瞎话。
“我只能说，我不会辜负荣泽宁，不会辜负荣家。”
老爷子沉沉地看了她许久。
“算了，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跟我倒苦水就行。”
他最烦有人到他跟前，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
回去的路上，李桑瑾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老爷子的话。
以至于到了御苑，她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婆，在老宅装了一天端庄贤惠，回了御苑，咱能不能不装了？”
李桑瑾今天在老宅，是收起了浑身上下的刺，在荣老爷子和荣闻夫妇面前，赚足了印象分。
不过，荣泽宁可不喜欢她这样。
他喜欢她，在她面前露出小爪子的娇俏模样。
太过温顺的女人，他没什么兴趣。
想想，他也真是有点犯贱，或者说是鬼迷了心窍。
“走，去卧室，我让你放松放松。”
荣泽宁将她拦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