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渐渐缓和，陆成玉脑中的嗡鸣消散，耳边重新安静，周围的事物和人重新清晰，右腿上被按揉的感觉让他一瞬间精神紧绷，但因为白霜的无害感，无声之中让他把刚刚竖起来的刺慢慢安抚软化。
“放开吧。”陆成玉说，语气平静地带着无力感。
“哥哥不是怕对不对？”白霜依旧按揉着，没有放手，“只是不想看见，不愿意看见，对不对？”
陆成玉没有说话，看着他。
白霜笑了一下，“那我呢？哥哥，你愿意看见我吗？你爸妈白天的时候来了一会儿，他们说你不给陌生人开门，对于你让我进屋讨一杯水喝，他们很惊讶。”
“所以呢？”陆成玉随意应了一声。
“所以你喜欢我啊。”白霜松了手，把被子给陆成玉盖好，脑袋凑到陆成玉轻易能够看见的地方，“是不是？”
陆成玉：“......”
“我去打点水，给你擦一下身子。”白霜说。
“你不用......”陆成玉冷漠地拒绝，他不愿意接受任何的好意，零星的一些也只是他父母那里的，他也不愿意。
那个女人过来威胁的时候他父母屈服了，为了利益，为了名声，为了工作，他们不能接受有一个疑似是强奸犯的儿子。
不至于恨，甚至能够理解，但是他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这个世界，充满了他不愿意见到的人。
白霜是个例外，他任何的状态以及话语在白霜这里都显得苍白无力，几句话下来没把人赶走，倒是能把自己激出火气来。
“这是我的工作诶，哥哥，让我做点事情吧。”白霜撒娇般放软强调，“你让我赚点钱，我有钱了就可以给你买糖吃了。”
陆成玉：“……”
他有心想刺一句，看着白霜无辜清澈的眼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从我身上赚钱，你好意思说这话吗？”陆成玉最后说。
“我不要脸嘛。”白霜害羞扭捏地说。
陆成玉：“……”
白霜打了水，给陆成玉擦洗身子，昨天他昏睡过去时他已经囫囵给他擦拭过一次，今天不烧了，要好好洗干净。
陆成玉不答应不是不想洗，是不想跟他有关系，身上出了汗一定不怎么舒服，要好好擦干净。
要不直接表白吧，虽然有可能把他当成神经病，但是这样就可以死皮赖脸地贴上去了。
“一会儿给你换个被子，我今天央你父母重新拿了一套新的，可以舒服一些。”白霜没有掀开被子，怕陆成玉再着凉，温热的毛巾擦过腹部清洗干净后往下，“哥哥，你把你腰抬起来一些啊，我给你擦擦背。”
陆成玉看着他，没说话，白霜给他擦擦，换了三次水，基本把陆成玉擦得干干净净。
白霜还找了婴儿霜，给陆成玉的脸上和手上按揉均匀，用新被子把陆成玉裹起来，把旧被子拿走，全程陆成玉都没有多说什么。
“成玉真棒。”白霜夸奖，“成功洗干净摸香香了。”
陆成玉不在意地点点头，把白霜哄孩子似的话直接无视。
他费劲地从被子里伸出手，冲白霜勾勾手指。
白霜好奇地把脑袋凑了过去，陆成玉掐住白霜脸上的肉，揪了揪。
“啊。”白霜捂住脸，“你干什么呀？”
他不满地把陆成玉的手放回去，“手上还有针呢，你非要乱动，跑针了怎么办？你就这么忍不住吗？非要掐一下吗？你可以喊我过去给你掐啊。”
陆成玉轻微地勾了一下唇角，白霜惊愕地看着他，“你，你好欠啊，惹我一下就都笑了诶。”
“没有。”陆成玉说。
“我看到了。”白霜说。
“你看错了。”陆成玉说。
“我没有。”白霜说：“没有没有。”
“幼稚。”陆成玉说。
“你不幼稚你别掐我啊。”白霜说：“你饿得都没劲儿了，手劲比蚊子还小。”
陆成玉不说话了。
白霜戳戳他，只在被子上戳个坑。
“你理理我啊。”白霜说：“好啦好啦，我不说你了，别生气，你不幼稚，不幼稚啊，我幼稚。”
陆成玉无奈地叹了口气，“白霜。”
“嗯嗯。”白霜举起手晃了晃，“是我。”
陆成玉顿了一下，心想自己真是有毛病了，都这样了，还操心别人，但是看着白霜，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能忽视他，看着他的可怜样子，骄傲地自我介绍什么都不会，他就一阵担忧。
打工送个水都能把自己送丢，随意地进入别人家里，要是有心之人，随时都能够伤到他。
真的，看着也不小了。
陆成玉沉默半晌，实在不能够无视白霜的困境，他说：“我给你一年时间，这一年时间你不用担心自己的住处，吃食，除去我父亲给你的工资，基本生活开支我给你。”
“你有钱吗？”白霜诧异。
陆成玉：“……你闭嘴。”
“哦。”白霜说：“好吧好吧。”
“这一年时间，你给自己找好退路，我只给你这么久，然后你就走。”陆成玉说。
“不能养我一辈子吗？”白霜用脑袋在陆成玉脸上蹭蹭，“我很好养活的。”
陆成玉：“……滚蛋！你有没有志气了！我他妈，你还想让我养你？！”
“诶，诶。”白霜给陆成玉顺顺气，“好吧好吧，我自己养自己。”
自己养自己不是很正常吗？你委屈个什么劲儿！
他怀疑自己在原有病的基础上并发了失心疯，对这么个人升起了有病一样的关注。
“一年。”陆成玉说。
这是最后的界限，给白霜的界限，也是给自己的极限，反正已经够痛苦了，再痛苦地活下去又有什么关系呢？被这么个没有骨气的小玩意儿赖上，受了他极度细微的照顾……唉，再活一段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