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浑身僵硬，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在害怕，但是没有动。
陆成玉拿起刀随意地在他头上敲了两下，“受伤了？”
黑衣人回答，“鹰五叛变，属下已将其斩首。”
“死了？”陆成玉把刀扔回他手里。
“是。”黑衣人回答。
“西北部主将派谁去了？”陆成玉问。
“曹文。”
陆成玉顿了下，没想起来，“这个名字似是听过。”
“贵妃的胞兄，之前只有挂名虚职。”黑衣人道。
“酒囊饭袋，不堪大用，西北虽偏远，想要贪也不是没有施展拳脚之处，连年征战，竟将主意打到军饷上去了，曲远是将脑子都用到我身上来了吗？这点远见都没有，废物。”陆成玉思忖片刻，道：“让燕八去，半路把人掉包，沿路乌山岭多发地动，几年后回来时碰巧赶上也合理，随从以及相熟的人一并宰了，夷族虎视眈眈，切不可大意。”
“是。”
“鹰五的家眷还在后德街养着？”陆成玉问。
“是。”黑衣人主动交代所有，“为了钱财，他暗中有意将大人您的身份汇报给皇上，谋求官职。”
“我没给他下毒他过得太舒坦了吗？”陆成玉轻声道。
黑衣人叩首，砰一声闷响，脑门溅出血来，“鹰一绝无二心，誓死追随大人。”
“你平日负责与他接头，出了此等差错，延缓任务晚归，可知错？”陆成玉微微弯腰，眸色冷漠。
“属下知错！”鹰一俯身。
“念你身上有伤，不重罚了。”陆成玉说。
“谢大人。”鹰一庆幸地松懈了精神。
陆成玉说一不二，说不罚，便不会反悔。
“去把鹰五的家眷送过去跟他团聚，走了怎么能不带上家人，对了，记得跟她们说清楚，是因为鹰五的缘故连累了她们，讲清楚，说明白，她们一定能够理解的。”陆成玉说。
他语气轻松，似乎真要送离别的可怜人一家团聚，但他口中实在不是好话，杀人诛心，想保持受害者的可怜安然死去，受了他的恩泽，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一身轻松的，死了也要再担一份罪责。
“是。”
“去吧。”陆成玉摆摆手。
鹰一把地面的血迹擦干净后转身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陆成玉和白霜两人。
陆成玉转身，白霜已经把手指合上，捂得严严实实。
“看就把手放下来看。”陆成玉说，“捂着脸做什么？见不得人？”
“我丑。”白霜说。
“哎呦，有多丑，来，我看看。”陆成玉挑开他的手，白霜紧紧闭上眼睛，“我没看，我乖着呢。”
陆成玉笑道：“是挺乖的。”
“是吧。”白霜睁开眼睛，晃晃脑袋。
“得意个什么劲儿？”陆成玉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不怕吗？”
“怕？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好好的就行了。”白霜语气天真道。
陆成玉凑近看他，白霜害羞地低头，“怎么了吗？”
“没有，头发干了。”陆成玉说。
“过来。”陆成玉走到床旁，打开一个小抽屉，从自己束发的簪子里随意挑了一个。
“要插到我脑子里吗？”白霜摸摸自己脑袋，他还没有弄过呢，都是找根绳子绑好。
陆成玉原本递过去的动作在空中止住，摇头，“不插你脑子，哎，算了，你过来，我为你束发。”
“好的。”白霜举着一头软毛凑过去。
陆成玉把抵到他怀里的脑袋推远了些，“凑这么近怎么能束得好看？”
“那就不好看呗。”白霜说。
“出去也散着发？”陆成玉不太习惯为旁人束发，试了两次才觉得顺眼些。
“昂，对啊。”白霜理直气壮。
“不像话。”陆成玉在他鼻尖点了一下。
白霜闭了一下眼睛，“就不像话了，你会讨厌我吗？”
陆成玉笑着移开视线。
“你说说啊，说一说。”白霜拉着他的大氅晃。
“孩子话。”陆成玉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
白霜皱眉，握住他的手搓了搓，“怎么这样凉？”
陆成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想要挣脱时又被他脸上的表情吸引，索性观望着随他去。
白霜暖着他的手往脸上贴，他习惯以此来感知陆成玉的存在，陆成玉的手上有茧子，习字与各种兵器的厚茧，他把脸往他手心埋。
“有味道？”陆成玉问。
“没有。”白霜没什么力气地说。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蔫了？
难不成是不喜欢他手凉？
“我年轻时身体受损。”陆成玉解释了一句，“之后身体容易受寒。”
“这么弱。”白霜看着他，眼中带着浓浓的怜惜。
陆成玉好笑地摇头，“没那么严重，只手脚易凉。”
白霜眼中的疼惜没有动摇，布灵布灵地闪动着光芒。
陆成玉把手从他手中抽出，覆盖在他眼睛上，手心被长长的睫毛扫动，他把手收了回来，“还有家人朋友吗？”
白霜摇摇头，有一个朋友七七，自己玩去了。
不是七七心大，而是越到后面陆成玉的灵魂越稳定，性情恢复个七七八八，乍一看跟保留着原本的记忆似地，他对白霜熟悉感不会让他伤害白霜，所以七七并不担心。
再说他们在一起总是很腻歪，七七觉得留下不太好，人家谈恋爱他杵着算怎么一回事，小霜有需要会叫他。
“跟我走吧。”陆成玉松开了手，“以后你就跟着我。”
白霜笑弯了眼眸，把脸凑到他身上蹭。
“你很喜欢这件大氅？”陆成玉若有所思。
“没有。”白霜斩钉截铁。
陆成玉：“……”
本来想赏给他的，算了，他点头，“行，走吧。”
白霜：“嗝。”
陆成玉：“……不要在我的身上打嗝。”
“好的。”白霜点头，“对不起，我吃太饱啦。”
陆成玉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白霜在他后面跟着，他不太适应满天飞雪的天气，走起路来缩头缩脑。
他盯着陆成玉的脚走，陆成玉停下转身，下一刻白霜感到陆成玉的手抵在他脑门上。
“嗯？”白霜抬头，陆成玉带着点笑意看他，“怎么了？”
他问了一句，声音带着茫然。
“冷？”陆成玉挑着他的下巴抬高，扶着他的背顺直。
“昂。”白霜点头，鼻尖被风一冲就开始红。
陆成玉去拿他腰间的玉，让他攥在手里暖暖也好。
他还没有碰到，白霜已经快速扯开玉坠子，放在他手心，把他的手包好，又往大氅里团了团。
陆成玉看他，白霜笑着，有些得意。
“让你暖手。”陆成玉说：“不是冷？”
“啊？哦。”白霜往他大氅里钻，握住他的手，“那我们一起暖吧。”
陆成玉一愣，随后笑开，院子里他的笑随着风雪散开，惊落满园梅花香。
“好啊。”他温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