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问出了一个有些不合时宜的问题，却也是他比较关心的一个问题。
“荀先生，你们这等强者，生命可有尽头？”
话音刚落，高歌脸上便显出羞愧之色。
与这样一位愿护住百姓太平的真正强者对话，让高歌的心中不由有些惭愧。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不合时宜。
谁知孙卿只是用了他书中的一句话作为开头，便向高歌说起了一些之前从未有人提起过的秘密。
“知而好问，然后能才。”
或许这些隐秘，对于道境之上的强者来说，真的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高歌，那绝对称得上是明灯指路了！
“在我之前，是不是有许多人和你说过，道境强者的寿命是无穷无尽的？”
高歌点头又摇头：“不是很多人，但是我所认知的，的确是无穷无尽。”
孙卿抚须而笑：“是也不是，关键要看你怎么去理解了。”
吃完手中的包子，又把碗底的米粒舔了个干净后，孙卿才又继续说起。
“我要是说，道境强者的寿元其实和化真境修士的寿元差不多，你信吗？”
高歌仔细想了一下，回答道：“信的。”
只因为孙卿不会无的放矢，他此时所说的，至少在他的理解当中，就是这样的。
至于像李定先慕容芸那种，活了将近十万年的，其实也是可以解释的。
他们的境界本就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理解，站在山巅的强者，多活个几年不也是正常的。
“法之四境的最后一境，名曰化真境，可增加八千年寿元，但就老夫目前所知，根本就没哪个法境修士真就活到了寿命终点。”
“要么是半道被斩杀，要么就是在寿元临近之前突破至道境。”
“道境修士的长生，是要和不死分开的。”
长生不死？
这个说法的确有些新奇，高歌拱手行礼：“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孙卿同样回了一礼，缓缓开口：“老夫曾得到过一篇古籍残篇，其上便有记载。”
“大荒之中，昆仑山北，有不死树，上结不死果，食之肉身不死。”
“而这说的，仅仅只是肉身不死，但却没说我们的神魂将会去向何处，反正我就感觉，和那些修炼傀儡法则的，有些许的共同之处，不过傀儡的肉身也是会腐朽的，若是有了这不死果，岂不是肉身不朽？”
高歌认真思量了许久，才继续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肉身的不死，和神魂的长生，其实是要分开来看的？”
孙卿点头微笑，显然肯定了高歌的疑问。
“且不说这书上所说的大荒以及昆仑山在何处，单就肉身和神魂分开这件事，老夫就觉得颇有嚼头。”
高歌的脑海当中泛起一个念头，此时正寄宿在自己识海当中的万物生和赵炬，算不算是孙卿所说的这种长生？
一直在聆听二人对话的万物生，在高歌的识海当中传出一句话。
“他说的这种方式是存在的，我所修炼的轮回法则便是基于这个基础，但也不能以偏概全，天底下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如何长生不死，全凭个人造化。”
高歌点头，对于所谓的长生不死，也是更多了些了解。
不过这些终究不是高歌如今该去关注的东西，能获得的见识，更多的还是会用在以后的修行路上。
原本他是要去找李定先的，但在此地遇到了荀先生，就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
外界的战斗肯定是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而荀先生还能护住这些百姓多久，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不准。
只见孙卿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缓缓擦拭了一番嘴角，旋即起身，朝着店铺外走去。
“高歌小友，不如随我一同，看看这人间最后的春色？”
高歌没有拒绝，与圣人同行，远比闭门造车的修行裨益更大。
闹市人海，车水马龙，好像无论何处，都无法安放高歌此刻的这颗躁动的心。
有人不该死，却偏偏死了。
可那些最该死的人，却仍旧在荼毒苍生。
高歌抬头，望向被孙卿灵气笼罩着的天空，心中莫名生起怒意。
甚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生气什么，只是觉得和孙卿这般的圣人并肩而行，总会让他自惭形秽。
孙卿和高歌一边朝着学塾方向走去，路上又为高歌解答着书中的困惑和不解。
当提到某句类似国破家亡的桥段时，孙卿的眼眶突然就红了起来。
老泪纵横......
高歌只是静静看着老人的啜泣，没有安慰，也没有去打断。
他很清楚孙卿在做什么，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大势倾轧，凡人便如蝼蚁，一个轻轻落地，便会被踩死一大片。
想救他们？
简直就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书上总说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可这国家马上就要被毁于一旦了，那些躲在阴晦之地每天敲骨吸髓的蛀虫们，还是不愿意站出来，说实话，我很难过，也很失望。”
儒衫老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高歌和孙卿刚好路过皇城最中间的那道大门。
他是在说水晶宫里的那些人。
“有时候老夫也会去反思，为何每当我看见这些市井凡间的人们，心中就会生出悲哀，怜悯？看到他们的痛苦，就像是有人拿着钝刀一刀一刀地砍在我的身上。”
孙卿伸出衣袖，擦拭着脸上的鼻涕眼泪，嘴上却没有停。
“我讨厌这个世界，却又深爱着这个世界。”
“这让我很纠结，以至于在我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还是对未来报以幻想，希望他们可以手下留情，可以放过这些无关紧要的蝼蚁，一条生路。”
孙卿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高歌，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你护得住他们吗？”
高歌许久没有回答，直到孙卿身上散发出来的灵气愈加黯淡，老人的身影都开始模糊起来，才重重点头，说出三个字。
“护得住！”
高歌知道，这个承诺，几乎就等同于是继承了老人的遗志。
自此之后，不论自己未来的路如何去走，便永远逃不开今日老人的这道影子了。
孙卿的身形消散在了沧澜城皇城门口，最终，那满身的灵气，都化作一粒金色光点，融入了高歌的识海当中。
与圣人一席话，胜读万卷书！
空中一颗流星划过天幕，包裹着整个沧澜城的防护光幕就此消失。
天灾人祸，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