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留给高歌的，除了沉默，别无他法。
阴晴月说的有道理，可又感觉只是他自己的道理。
面对这样的情况，高歌一直以来的经验告诉他，不要去和这种人争辩。
原因很简单，和这种已经认定了一件事，并且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为之改变的人争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就算你说的再对，你也只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罢了。
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收获。
他不会觉得你说的就是对的，甚至还会觉得你聒噪。
“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但是绝对不会去伤及他的来世。”
高歌的回答就只有这些，面对阴晴月，他所说一切，都是徒劳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为什么不伤及他的前世，你知道吗，你有无数个前世，就是这么被人在摇篮当中被彻底扼杀的，纵使这些人知道你还会有来世，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只想杀了你，不论你是前世，亦或是今生！”
阴晴月说的这些，高歌自然是清楚的。
甚至就连他的今生，高歌都很清楚。
如果不是母亲的身份特殊，恐怕此时的他，早都已经再次堕入轮回道当中了。
“可如果人人心中都充满了恶念，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不等阴晴月说话，高歌便继续补充道。
“这个世界总是有善意的，哪怕就只是父母对子女的善意，哪怕就只是片刻的善意，只要他存在过，那么这个世界上的善意，就不会消失。”
阴晴月嗤之以鼻，虽然不知道如何去反驳，但是他并不赞同高歌的这个观点。
高歌也很清楚对方的想法，于是便继续说起自己的想法。
“世上很多事情，没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就像我刚刚下山的时候，我总是会觉得，这世上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是到后来我才发现，可恨就是可恨，哪怕他再可怜，这也无法撼动我当时的杀心。”
谁还没有几件引人痛哭的事情了？
谁都有。
虞璞玉该死吗？
他给高歌设置了一个时至今日都无法跨越的障碍，他当然该死。
作为心魔，高歌要做的，就是斩杀他。
赵浣该死吗？
她和高歌无冤无仇，最终却死在了高歌的剑下。
她的一生如此凄苦，高歌如果和她相比，站在一个事外人的立场上，该死之人是不是就该换成高歌了？
可是，该死的人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不该死的人却已经逝去。
甚至就连神魂都被彻底搅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连来世都不会有了。
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高歌如今已经是恶人了，可为什么还会想着那所谓的替天行道呢？
高歌浅笑。
因为善！
他心中的善意，并没有完全消失，他对于世界的理解，仍然是建立在父母在他年幼之时传授给他的。
不管走了再远的路，一个人从一出生所学到的东西，就会永远伴随着他。
就像孙卿在传承当中所记载的，人之初，性本恶。
性恶论，在普罗大众眼中，自然是行不通的。
他们都觉得，人生来便是无欲无求，所以不会存在既定的善恶。
可是善恶就是这样，从这个人诞生灵智，想要活下去的那一个瞬间，恶念就已经产生了。
而所谓的善念呢？
就是在那第一口母食的瞬间！
善恶并存！
一个想要活下去，一个想要孩子活下去而牺牲自身利益！
善恶的本质，又有谁能说得明白呢？
高歌蕴藏在无名剑当中的小乖，本体乃是凶兽穷奇，世间万恶本源，可它在高歌的面前，有一刻表露出过恶意吗？
并没有！
恶意，只是一个世人界定的标准罢了，对于有灵众生而言，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如果说掠夺就是恶，那么为了活下去的掠夺，到底是恶是善？
如果说为了有灵众生好好活下去的就是善，那么《道经》当中所记载的“圣人之治”，又该如何解释呢？
最后，高歌只有一句话作为补充。
“如果世间只有善，或者只有恶，那么所谓的自我，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太阴神君的斩三尸，曾让高歌陷入无限的思考当中。
但最终思考出来的结果，依旧是三者需要并存。
所谓的善恶，不过是出于自我的判断而已。
高歌自然是说服不了阴晴月，因为这个人的观点，已经在某种不谋而合的“道”当中，与自己走上了同一条路。
殊途同归，莫过于此。
与阴晴月论道，其实只是高歌的一场自我反省罢了。
想要做完人，所谓的完人，也只不过是在终生利益框架之下支撑起来的所谓“完人”罢了。
而真正的完人，就该是善恶并存的！
阴晴月不再说话，只是就这么看着高歌的自我感悟。
反观高歌，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入定状态。
此刻的他，感悟的并非是先前与阴晴月的对话，而是另外一种，近乎于“道”的东西！
世间万事万物，什么不是如同手中长剑一般，双刃而立，伤人又伤己？
所谓的恶，难道就不是伤害了别人，然后成全了自己？
高歌不得不承认，自从认识小乖之后，自己很多的决定都会去考虑小乖的想法。
可是，这难道不就是某种意义上的自私吗？
还有郭致，在认识大头之前，在战功之上，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高的建树。
可是如今的局面，难道只是因为大头的原因吗？
高歌想过，可能并非是如此。
大头只是对争斗有天生的喜爱，可是并不会主动去左右郭致的意志。
就像是小乖，它又何曾去左右过高歌的意志。
只是因为高歌的想法，才会促成某种本就不该存在的恶吧。
高歌睁开双眼，无名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手中。
转身离去，也没有去问此次进入太阴塔的最终目的。
因为不需要了。
我有长剑在手，如此修为，还需要再问善恶？
我一剑杀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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