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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瑾遇 > 第63章 以后别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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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的b市,下了许多场雨,梧桐的叶子终于从干枝上落了,黄灿灿的落满马路,与灰尘雨水堆积在一起,散发着一股湿漉阴郁的味道。

天空变得灰蒙蒙的,阳光始终透不过厚实的云层,高楼隐匿在缠绵的雾里。天黑的越发早了,凉风浮荡在城市中,撩动行人的衣摆与头发。

日子过得很快,仿佛人生一旦迈过二十五岁那道坎之后,就再也没有望着时针嗒嗒划过表盘发呆,感叹一天太过漫长的时光了。

总有许多事在等待,在催促,迫使你马不停蹄地去告别,去选择,不论愿意与否,这就是成熟人生的样子,充满了浓烈的悲伤与无奈。

沈遇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怔然地望着窗外的景致发了会呆,拿出手机翻开白观的微信,扫了眼跟他最近的聊天记录,抿着唇纠结了一番,还是决定约他出来。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尝试了,前两次跟白观见面,每每当“以后不再联系”这句话滚动上舌尖,喉咙就像失去声带振动一般,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正式而具有仪式感的分别,她素来喜欢通过消失或微信来结束或淡却一段关系。甚至有些识相的,都不需要她费这个心,光是通过与她见面时,她显露出的神态与语气,就能明白以后不必再联系了。

虽然沈遇很清楚,她早已决定放下白观了,可放下是一回事,当着他的面说出“以后再也不要联系”这句话又是另一回事,以前那么珍重放进心尖的人,用自己的手将长在心中的牵绊生生扯断,想想就像往心口上淋醋,不自觉地发酸。

与前两次一样,这次见白观她没有打算知会周瑾年,她已经厌烦跟白观一旦待得过久,韩湘珂就会像幽灵一样陡然出现在他们二人的见面场所中。

她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去跟他道别,同样,跟曾经喜欢他到不可自拔的自己道别。

约好时间跟地点后,她起身走进厨房端出保姆切好的香瓜,扎了一块喂进周瑾年的嘴里:“我等会要出去跟秦熙逛街。”

周瑾年正在跟拍卖行的人交涉将上次拍得的冠冕运回b市合理避税的渠道,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抬眼看她,眼睛亮晶晶的:“要我送你去吗?”

沈遇心里“咯噔”一下,彷徨的眸光闪了闪,旋即摆手拒绝:“不用,我们就在万达逛,她来接我。”

周瑾年放下手机,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搂进怀里,含住她的嘴唇舔了舔,轻声问:“晚饭一起吃吗?”

沈遇的背脊有些僵硬,不自然地垂下了眼睑:“不知道,应该和她一起吃。”

周瑾年抬起她的下巴,又在鼻尖上落下一吻,盈满笑意的瞳孔中倒映出她略显心虚的面容:“那我晚上回家看一趟周遥遥,你回来前跟我说。”

他柔和的眉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宠溺与包容,没来由的让她感觉胸口闷闷的。

复杂的情绪像张着利齿的小虫子,一寸寸地啃噬她的心。

两人定在林轩见面,白观早早到了,沈遇被服务生领进包厢的时候,菜都已经上了。清酒鹅肝,皇朝一品煲,xo酱炒象拔蚌,熏银鳕鱼,清蒸红瓜子斑,都是沈遇爱吃的。

可她一点高兴不起来,白观越是殷勤,她越是明白,该断了。

坐下来聊了几支基金的前景后,沈遇用筷子将盘中雪白的鱼肉杵得碎碎的,硬着头皮说出了前两次说不出口的话。

白观愣了两秒,含了些笑意的五官逐渐变得阴沉,声音很低地问:“你说什么?”

沈遇呼了口气,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以后别联系了。”

“为什么?”白观拉开椅子起身,走到程阮面前,扳起她的下巴,审视她眼中的情绪:“他不让你跟我来往?”

“跟他无关。”她一根一根掰开他钳在下巴上的手指,感受到他指尖的颤抖,沈遇抚慰地反手捏了捏他的掌心:“是我觉得我们之间不适合…再见面了,继续见面对各自都不好。”

白观握紧她的手,手的力道有些控制不住,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捏出指痕:“…你不是不知道我还在等你。”

她何尝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会害怕如此下去会接受了他的存在,在现有的安全界限中杂糅出别的情感,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非什么意志坚定的超脱之辈,面对一个曾经热烈爱过人的追逐,难保不会有朝一日水滴石穿。当初白观不断韩湘珂,她走了,如若她不断白观,周瑾年又能容忍多久。她不想冒险,也不愿意在周瑾年心里划刀子,她比谁都清楚感情中的伤害种下,永远不会有弥合的一天。

沈遇长长地叹了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搅上来的哽咽,残忍的音节滑出舌尖:“可我不会回头了。”

白观怔怔地沉默了一会儿,激动的情绪渐渐褪去,深刻的五官仿佛蒙上一层忧郁的浓雾,他屈膝蹲下,自下而上地凝望她,喉头滚动,缓慢地挤出一句话:“…你们连婚都没结,你又怎么知道你不会回头?”

嗓音沙哑,卑微尽显。

沈遇有些不忍心,垂头躲过他的注视,发丝从耳后滑落,将她的轮廓隐匿于阴影中:“这跟结婚没关系,是我和你之间,我不会再回头了。”

白观的眉深深蹙起,刀雕斧刻的面容上疑惑与迷茫一闪而过,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摇晃,似是不可置信:“…为什么?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不可能。”

沈遇任他摇着,抬头冲他苦笑道:“可那点感情不够,而且这跟感情也没关系,重要的是我做选择了。”

“没人逼你现在就要做选择,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思考。”

去思考谁更适合你,你有这个选择权啊。

沈遇还是摇头:“这样不公平,对你对他,都不公平。”

白观眼底起了湿气,嗓音也泛了潮:“可我不在意,谁他妈在意什么公平!”

哀伤的情绪像是能够传染,沈遇的眼眶开始发沉,嗓音也变得干涩:“白观,我们都不小了,做了选择就要尊重规则。得到必然伴随失去,选择也意味着放弃,我选了他....”

白观克制不住打断:“就代表你要放弃我是吗?”

沈遇仰头盯着包厢里的顶灯,不算刺眼的光线照得眼睛发胀,良久才憋出一声坚定的“嗯”。

白观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手靠在沈遇的膝头,久久不语,静默的空间里只听得见两人沉重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沈遇擦了擦眼角,深呼吸开口:“其实六年前我就放弃了,之所以来跟你当面说清楚,是我觉得我们的关系需要正式地划一个句号。”

白观通红着眼看她,嘴唇颤抖着,声音仿佛能拧出水:“可你不是答应过我,我们还能够做朋友吗?”

程阮感到一阵头晕,虚弱地抚上额头长叹了一口气,“那时候我身边没有人,所以....唉,算了,就当我又骗你了。”

白观虎口卡上鼻尖,仿佛借此抵挡汹涌的情绪,死死支棱着眼皮一眨不眨,生生不让眼中的湿漉溢出眼眶,哽咽地轻喃:“又骗我么...”

沈遇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嗯,对不起。”

白观再度去握她的手,眉宇间流露出巨大的痛苦:“你们都分了那么多年了,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你回头?还是你从来没有就忘记过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是?”

沈遇低头看向白观,眼神空洞,像是透过现在的他回忆过去:“白观,真的跟他没关系。当年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没有他,如果有他我不会第一天见你就主动去亲你,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第三天就什么矜持都不顾,我更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两个多月,你不开口言明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就一声不吭地等着。”

她眼中的恸然逐渐被坚定所代替,口气也冷硬起来,即便说着以往但凡想想都会感到心脏抽疼的话,可胸腔此刻却异常平静,死水般的无波无澜:“而且,我跟你还有韩湘珂不一样,我没法心里装着一个人去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我当初是毫无保留地去喜欢你,爱你。可也就是这种情感,一旦破裂,就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了。当时有多爱,后来就有多恨,我尽过全力了,所以不可能再来一次了。”

白观放开她的手,颓然地盯着地面,像是被摁下了静音键,嘴巴张开,却无言语可以表达,仿佛套上无形枷锁的困兽,静止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往的画面一帧帧在他脑海中闪过,鼻子很酸,视线模糊,心也是苦的,如同被可可粉层层包裹。

身上裹着的薄毛衣孔洞过大,凉意窜入毛孔。今年秋天似乎过凉,屋内都让人瑟瑟发抖,白观混沌地想。

服务生推门进来,沈遇抬起膝盖拱了拱白观:“起来。”

然而他置若罔闻。

服务生看见眼前气氛诡异的场面,有眼色地匆匆退出去,将门掩上。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白观才开口问:“非得要以后都不联系吗?”

沈遇从包里摸出电子烟吸了一口:“嗯,别联系了。”

白观露出一个惨然的笑,拿过她手中的电子烟,失魂落魄的起身:“我是你人生中的伤疤吗?”

沈遇望着白观光往肺里压烟却不吐的动作,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你...怎么说呢,你带给我的快乐和痛苦是相当的,所以不算伤疤。”

白观吐出一大口烟,目光涣散:“那他带给你的快乐大于痛苦吗?”

沈遇颔首:“他...他比你更适合我。”

白观把玩着烟杆,死寂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所以是更适合不是更爱是吗?”

沈遇笑了:“更适合的就会是更爱的,合适才能长此以往付出情感,回报情感,不是吗?”

两性的吸引力逐渐淡去,骚动的荷尔蒙不再,平淡如水的日子里,冬寒夏燥,日长苦多,如果不合适又怎么谈爱呢。

白观不以为然,并不认同:“最爱的一定会是最爱的,合适不是爱。”

沈遇鼻尖冷哼一声:“不合适的两个人,为了对方屈从自我,不断改变,委曲求全这就是爱吗?像我当时那样装聋作哑就是爱吗?那只是一种获得的欲望。”

末了,她又补充道:“你看,这就是我们三观的不同。”

白观抿了抿嘴角,神色黯然,他不得不承认沈遇最后一句话说的不错,他们总是没有那么多话可以聊,总是容易犟起来。

是了,他从来没有窥探过她内心世界的全貌,他习惯了她意识上的曲意顺从,以至于六年后再碰到对自己没了感情的她,觉得无所适从。

沈遇见白观嘴唇翕动,却好似被哽住喉咙,于是开解道:“白观,这世界上会有更合适你的人的,或许韩湘珂就很合适你,你该好好收拾你的心情,去过好你的生活,不要总活在过去,过去了就过去了,往事不可追。”

......

气氛太过沉闷,菜几乎没怎么吃,情绪都消化不了,身体更没有空间分摊给食物。

捱到九点半,白观才付帐,下楼的时候沈遇将生日收到的一套宝格丽还给他,白观没有接,上前拽住沈遇的手说:“陪我散散步吧。”

沈遇犹豫了片刻,说:“好。”

暮色倾泻在外滩的街头,凉凉的月光浮于江面,两岸霓虹光影闪烁,空气里漂浮着潮湿的气息,微风一阵阵地袭来。两人沿着街道一路往下走,马路拥挤,行人攒动。

白观去握她的手,她往外迈了两步,避了过去。

他顿住脚步恳求:“最后一次。”

沈遇无奈地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行。”

五指透过指缝朝内收紧,他问:“我给你的东西,一样都不留吗?”

沈遇怅然地侧头瞥他:“我们都分开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能留。”

他的指尖眷恋地摩挲她的掌心,声音与迎面吹来的风相混,很寂寥:“可我们在一起时候的那些东西,你也一样没拿走。”

沈遇咬了咬唇:“那你把上次拼的乐高快递给我吧。”

他想了想问:“以前买的那块伯爵还有包,老花硬箱我也一并寄给你?”

沈遇摇头:“卖了吧。”

他干脆拒绝:“你的东西我不会卖。”

一件件物品,一样样东西,都是以前回忆的积累,是共同在一起过的证明,他不是没想过要清理,可从他生活里搬离他都不舍得,又怎么会卖掉。

沈遇拉着他走到墙边,停住脚步,转身与他面对面:“白观,那些东西你留着,你就没法开始新生活,我留着也是。你早点丢了卖了,忘了我,你人生还会很精彩。”

“我的人生?”他冷笑了一声:“爱而不得会很精彩吗?”

沈遇皱起眉头,充满忧愁地凝视他:“你人生就只有感情吗?你爷爷盼着你早日立业,你哥也希望你快点独当一面,何必非要在破灭的感情上一路走到黑不知道回头呢?”

“我一直很羡慕你的人生,你的路他们都替你铺好了,你走过去就好了,而你非要一门心思钻在感情里,我也好,韩湘珂也好,浪费了你多少年呢?”

白观眯了眯覆了水雾的眼:“你好像我们家老头,难怪他喜欢你。”

沈遇听见白观提起他爷爷,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老人家对她一直很和善,韩湘珂来找她的半个月前她还去家里跟他吃过饭。

见她不作声,白观又牵着她往前走,走到尽头折回来,再朝另一头走去,短短的一条路,如此往复,渐至路上行人稀少。

沈遇从他的手中挣出来:“就走到这儿吧,我该回去了。”

“到十二点。”

“十二点和现在没区别。”

“可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们早就分手了。”

潮气再度漫上他的眼眶,黑眸被路灯照出水光:“别删微信,别拉黑,我不会再去找你。”

沈遇纠结了一会儿,终是没有拒绝:“好。”

白观久久地望着她,视线一遍遍留恋地扫过她的面颊,然后他说:“我想再抱抱你。”沈遇走上前主动环住他,拍了拍他的脊背,却被他狠狠地揉进怀里,骨骼都被揉得生疼。

想挣扎,可似乎有滚烫的液体掉落在颈窝,她叹了口气,垂下了推拒的手。

悲伤的气息像夜色,滚滚地涌动而来,张开血盆大口将二人的牵绊逐渐啃噬干净。

久久地沉默,他不断地调试着呼吸,约莫过了五分钟,才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他要是对你不好....你要回来找我。”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她不是韩湘珂,沈遇闭着眼想,但没有说出口,只是牵起嘴角凝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