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这一次把大家都叫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人群之中飘出疑问，戏鱼的亲卫兵持剑走出来，他站在众人前面，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戏鱼。
见证过戏鱼一点点的堕落，他既有感慨又有无奈，尽管两人的年龄相仿，却有一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理痛苦。
应该说不只是他，所有在这里的人，都为戏鱼的改变感到悲哀，一个顶天立地的首领，如今变得如此畏首畏尾，甚至以生死来威胁众人妥协他的苟安计划。
戏鱼将肩膀上扛着的芙米扔到众人面前，指了指她的身体，做出了抹脖子的动作，寓意显而易见。
“除掉她，你们谁动手都无所谓，就这么简单，反正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快点结束吧。”
“首领，你真的还要这么做吗？自打您想要逃避现实之后，灾难就在紧紧追赶您，还没有察觉到吗？”
“那还是我未雨绸缪！不然灾难早就在几个小时前抓住我了！现在我躲过一劫，却又来一难，但是命运想要抓住我可没那么简单！我可是戏鱼！啊啊啊！”
他癫狂得像一只野狼，上下牙嘎吱切碎般发出响声，声带里发出狂兽的低吟，牙齿上粘合着白色的口液，眼睛里满是瘆人的血丝，真实吓到了在场的其他人。
不过那位剑士还是镇定自若，故作悲痛哀叹一声，随即拔剑出鞘，两三步走到芙米身边，单手持剑站在她的前方，怜惜地看向了戏鱼......
“首领，您还没有醒悟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想违抗我的命令吗？回答我！”
“尽管这样听起来有些荒唐，一位不成气候的剑士对上一名武道将军，几乎是必然落败的情况下，我还是要说——如果您还在这么想，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违抗您，而不是拯救您的话，那么，就是这样的了。”
“绕了一个大弯，没想到真正的间谍还是出在自己人身上啊～不过这样也好，我讨厌玩政治那一套，放马过来吧！喂！你们当中的人！如果有人选择站在他那边就向前一步，我会念旧情留你们一个全尸喂猫的！”
剑士摸了摸自己坦荡的胸口，饶有情愫地看过芙米和戏鱼一眼，然后看向那群麻木不仁的群众。
对于一些明事理的人而言，他们只是缺乏应有的勇气，所谓的视若罔闻，不过是需要意志与坚韧的鼓舞罢了，剑士相信只要有一个人能站出来，那么其他的人就会继续站出来，何况现在正是“救赎”戏鱼的最好时机......
“各位，我直接明说了吧，这个小姑娘体内流淌着吸血鬼的命脉，那么她和谁有着莫大的关系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我们不是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吗？为了逃出去也好，拯救首领也好，现在正是最佳之时，此时不起更待何时？！”
“够了！你所说的救赎根本就是谎言，我不相信你的只言片语，你们都滚吧！我一个人活下去也可以！反正......反正我还有它......它会证明我是正确的！”
“喵呜？”
戏鱼瞬间捏出一把冰剑，借助脚下凝成的冰墙弹跳到剑士身边，持剑朝着他的眼睛刺过去。对于剑士而言，眼睛就像心脏一样重要。
眼，乃是判断自我局势与处境的关键，以及扭转战局反败为胜的伏笔，剑士的眼睛需要无时无刻地盯住对方的剑刃，在片刻出现的破绽中抓住希望。
“我曾一度以您为荣，即便是此刻亦是如此，为今日一刻，我早已蓄势待发！”
银光宝剑的锋利与韧度成功化解了戏鱼的第一轮砍击，只不过面对远高于自己的打击力度，剑士的手上不自觉出了一层汗，只有在不断的后退中防守，保全自己可以正常作战的体力。
他努力尝试调整自己的呼吸，脚步稳重地压在地面上，双手握剑尽自己的全力去应战。
“首领！别再错下去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从来就没有做错什么！”
戏鱼瞬身到剑士侧位，抽剑挑开他的武器，随即凶恶地补上一记侧踢，任由对方擦出去五米远，撞击到一些“无关人员”。
“我的计划不可能败露！只要把这小家伙杀了，然后假写是出自神刀之手，一切就都说的通！一切就都......”
“够了！”
剑士捂着自己的胸口，他像看垃圾一样死死地盯着戏鱼，曾经的这家伙有多么辉煌，现在跌落就显得有多么狼狈。
换作别人都无所谓，只有这些事情发生在与自己相关的人身上，才难得泛起怜惜与感慨。
“你明明知道整个长廊里能和吸血鬼沾亲的只有右三领袖，即便如此你也要为了隐蔽自己的怯懦而逃避吗？”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戏鱼的胸腔一阵刺痛，弥留在脑中的记忆也开始攻击他的意识，或许已经看到了人生的走马灯。
首领们都有着原世界的记忆，或许这正是将他们逼疯了的原因。
戏鱼诡异地笑了出来，他的嘴角扯到难以形容的高度，整个人一度病态的模样。就像是当初第二层苦竹的下场，他一整个人可以说是沦陷在过去的绝望之中了。
“我曾是忠贞不二的谋士！哪怕是不受重用也无所谓......我一直坚信自己的努力会得到认可，但是我所侍奉终生的那该死的君王！竟然篡改史书对我的记载！使我后代遗臭万年！”
“呵呵，何等屈辱的命运，对吧？”
“那么，如果那家伙能篡改事实，凭什么我做不到呢？我现在就要处死掉你们，将这一切都抹得一片黑暗，让你体会体会我的痛苦，我家族的痛苦！”
“来啊！”
戏鱼口袋内的猫咪尖叫一声跳了出来，在地面上妖娆地，迈出两步，在一束亮光从天空降下照耀到她的额头时，它化作一团白雾弥漫在城堡内，所有人的视野都因此受到了影响，在模糊不清的世界里胡乱摸索。
“我才不在乎你们到底怎么想，我只是想要找回我自己的样子！听不懂也无所谓了！都给我去死吧！”
“哀风挽歌，凉断心肠，冰下危楼初生月......”
“横渡彼岸海！”
一抹蓝色星光从远方袭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碎了剑士的武器，沿着他的心脏口扎穿过去，染上鲜艳的血液，将他挂在空中。
然而当冰锥顺着地面一路摸索到芙米的位置时，却发现原本躺在地面上的芙米消失不见了？
“首领！不要再......错下去了......”
“首领请冷静啊！”
“首领冷静！”
弥漫的雪雾同样影响着戏鱼本人，他四周是一片寂静的白，众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不能判断到底是谁在开口说话。
人们躲在暗处说话，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全体人员上下一心，终于迈出了那艰难的一步。
“还望首领三思啊！这个小姑娘不能杀的！”
“可恶！在这边！”
然而戏鱼根本不打算和他们啰嗦，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有耐心了，将原本吐出的雪雾一口气吸回到肚子里，眼睛猛地收缩，朝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
一位年龄有些老的干部，跟了他有了几年的好好先生，此刻正抱着昏迷的芙米，神情惊悚地对上他的眼神。
“大人，万万不可啊！”
“少废话！”
寒冰地面飞出那只蓝色猫咪，像水一样灵活地钻进老者的身体，从胸腔内部捣毁他的五脏六腑，使其痛不欲生。
强弩之末，老者咬紧牙关看向身边的人，奋起身来加速跑过去，双手将芙米推到一人身边，强忍痛苦挤出一个笑容。
“老奴是没办法啦......靠你们了......一定要......救救首领......”
说完，他化成了一座冰雕，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救首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呵，单论戏鱼所犯下的罪过，只是漏掉神刀这个麻烦并不致死，相反叶双现在做的事，正是死亡未来可以能要做的事，这不会是一顿小小的处罚，不至于死。
但是如果触怒了右三本人，那么罪该万死也不为过。
所谓领袖，所做出的贡献与牺牲远大于其他首领，除去能力不论，责任心与统领力更是顶天的，而她所指名要保护的妹妹芙米，自然也有这个特权。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来！”
身体矫健的一名女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她抱起芙米拔腿就跑，像风一样嗖嗖地朝着原路跑。
在她身后的还有其他几个男人，他们无视风险挡在女人后方，第一次面对眼前这个凶恶的首领......也是最后一次。
“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阻止我！”
戏鱼一拳带冰撂倒前面三个壮汉，左脚稳住地面，右手幻化一把长枪猛烈丢出，刺穿少女的身体插到冰冷的墙壁上。
眼看着血流不止，少女把双手一松，放开了芙米，冰枪没有刺伤她，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来帮忙！”
“都给我退下！”
戏鱼是真的愤怒了，他右脚一跺，足足有三米高的冰墙将众人拦截在身后，只有眼前的两个孤军英雄陷入了恐惧。
“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谁敢拦我！”
“我敢！”
“谁！出来！”
“我！”
一把红色长枪沾染紫色火焰，从百米之外夺势而发，一枪扎穿戏鱼的身体将它点燃，盘旋的火焰直冲天际，凝聚成一轮血色的满月。
只是声音传来就让人感到煞气十足，这只吸血鬼带来的威压甚至能挫败死亡的力量。
血色的翅膀上流过血液，冷淡的笑容上挂着明显的杀意，眼神空洞，直视过去像是在与无尽的黑暗深渊对望。
“你把我都给忘啦？戏鱼！”
右三站在宫殿门口，一手抓住雷电般四射火焰的歃血长枪，歪着脑袋冷冰冰地看着一旁昏睡的芙米，冷血地笑了一声。
“怎么？戏鱼，你连‘当家人’的话都不听了是吗？真是让人火大，当今天王你都敢惹，真是不要命了！”
戏鱼眼睁睁看着右三用长枪捅破宫殿的天顶，自己后退两步靠着墙壁瑟瑟发抖。
右三的出现全然是意料之外，这个本该处在混沌世界之中的天王，居然会无端出现在这里，任谁也会感到意外。
这件事，就要追溯到格莎斯和羽柚身上了——时间在加速，关于混沌世界的第二次突袭，已经开始了......
“戏鱼，我能站在这里你是不是感到很意外啊？毕竟你的情报是，我大概率已经回不来了，对吧？”
“不可能！难不成那家伙在骗我不成？他给我的信息，怎么可能会......”
“你说的那家伙，是死亡吧。”
“啊......”
“你也不想想，死亡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人。”
右三不愿意再废话，左手抬起，血色羽翼中飞出五只红色蝙蝠，张狂着飞到戏鱼的身边撕扯他的身体。
感觉到疼痛，戏鱼也感到死亡的恐惧，在畏缩中蹲下身体，任由蝙蝠撕咬他的后背。
“救命......救命......我不想死......”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我。”
右三瞥了戏鱼一眼，无视他的哭喊来到芙米身边，怜惜地低下身去，双手将她环抱。
“还有呼吸，还有得救，芙米，我带你走。”
右三抱着芙米的身体，张开翅膀朝着竖直方向的天空直接撞了出去，用自己的身躯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的。
戏鱼身上啃食的蝙蝠慢慢飘飞着离开了，独留下戏鱼一个人狼狈地坐在大厅中，看着身边的人发呆。
事情败露，他也没什么能隐瞒得了。
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戏鱼释放性地躺下，眼神空洞地看着天顶。
“我......到底在逃避什么......”
身体的疼痛只是一小方面，心灵上的疲劳却是积久不退的，迷茫了好几年，如今被戳穿自己的懦弱时，幡然是一种解脱。
随着叶双和星莲等人后续的赶到，她们很顺利地完成了羁押戏鱼的过程，这一次他显得格外老实。
而那位领袖，此刻早已回到自己和芙米居住的那间乡村房子，准备医治芙米的伤势。
“傻瓜！总是要乱来，都说了不让你来找我的......我不就是出去了一段时间吗？”
右三从抽屉内取出一把小刀，按在自己的食指尖上刚准备割血，裙子的衣角却传来轻微的拽动。
“不用啦......姐姐......”
“芙米，闭嘴，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了是吗，太过分了，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嗯......可是......芙米好想你了......”
右三的心脏突然停了一下，刀子挑开她的皮肉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芙米一下子扑到右三的身上，放声大哭了起来，孤独的孩子总是这么脆弱，何况还是女孩。右三心里五味杂陈，轻轻拍打着芙米的后背，笑着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乖，我这不是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