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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顾衡是骗她的?折桑不由生出怀疑。

其实与顾衡的交易,她一直是不放心的。交易的本质就是买卖,一个买,一个卖。她想大晋第一权臣为自己卖命效劳,可是她无权无势自身难保,她能用什么买呢?

那日他说,要自己以身饲虎,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丝毫没有要碰自己的意思,折桑当然有自知之明,她没有倾城的容貌可以让帝王将相都为之倾倒。

世人熙熙攘攘所求不过钱财、权力、美色而已。可是顾衡都有了,自己也拿不出什么利益来诱惑他。

这就意味着顾衡一直是有退路的。他兴致好时可以顺手帮自己,兴致消磨之际也可以随时脱身走人,甚至将自己卖出去给皇帝一个人情。

折桑惊觉手中唯一的救命稻草随时会断,感觉一颗心沉入了水底,闷的让人窒息。

清风拂动她乌黑的碎发,脸色有些苍白的人抬头看向窗外,光影落纤细的脖梗,像是深湖面微不可寻的求救的手。

窗外,朱红的宫墙,肃穆的飞檐。再远便是湛蓝的天,洁白的云,阳光澄澈温暖,好似可以照明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除了利益可以驱使人,其他手段也可以。

她给不了顾衡利益,但是可以把他彻底拉入水。如果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顾衡还能变卦?随时全身而退吗?

她微微闭眼,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她不仅要近顾衡的身,更要怀有他的子嗣。如此,进可以完全胁迫顾衡帮自己,不帮便是鱼死网破;退可以保住皇后的位置,有皇嗣倚傍,一则皇帝没有借口废后,二则也不能轻易伤她性命。

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做这种下流的勾当,折桑感到悲哀,她这种行为和苏琼安有什么区别?

她也想保存名节,被人尊重爱戴,可是没有机会了。

御书房内,徐公公弓着背小声道,“朝中言官都去丞相府了,估计商议着要逼圣上交人去大理寺。”

锋利鹰眸微眯,帝王动怒,殿内宫人无不微缩着身子,有些恐惧。

“筱华,琴声是怎么回事?”皇帝依然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苏琼安先是闹腾,后又在深夜弹琴,哪怕是最爱的人,他也不能全心信任,毕竟他们中间隔了整整五年。可是如此做,对苏琼安只有坏处,他想自己又多疑了。

“贵人说是深夜失眠,随兴所弹,并不知清和殿有人。”宫女筱华道,“柳昭仪也派人查过了,并无异样。”

皇帝皱眉,挥手示意她退下。

徐公公看出来了,皇帝显然没有把人交出去的意思,他想起昨夜里小叶子的话,眼珠子转了转。

低头上前几步道,“贵人身份是特殊了些,可也不是没有办法留下来。”

“你有什么法子?”

“前些日子大人们不是说皇嗣乃国之根本吗?若是贵人——”后面的话徐公公没说,但皇帝已经懂了。

他思忖着,没有说话。

徐公公知道他的顾虑,如此一来确实是保住了美人,也损了皇家颜面。

若将人直接交给大理寺,就算世人猜测皇帝与前朝皇后有私情,但没有证据,皇帝一句否定那就是没有。

若以皇嗣保下贵人,就意味皇帝彻底撇不清,新帝登基不过半载根基尚浅,出了这种事,可不单单是一世英名不保,只怕动摇臣心,有损威严。

这可不是普通的女人,苏琼安是前朝皇后——他的嫂子。

要名声,还是要人,端看他怎么抉择。

把苏琼安放进后宫的时候,皇帝就已经做了选择,那是他从年少时就爱慕的人,他好不容留在身边,怎么会在把她送走?

这是自开国以来,朝堂最激烈的时刻。

一堂之内,分作三派。

以丞相顾衡为首,强烈要求苏琼安入大理寺审问,是否还有同伙包藏祸心。

以尚书郭大人为首,以为前朝覆灭,一个女子不成气候,应该以皇嗣为重,等生下孩子再审问。

最后一伙人则抓紧了苏琼安的身份攻击,直言她是妖妃祸国,干扰圣心。

各执己见,吵的不可开交。

就这样僵持了大半个月,皇帝先是贬了丞相的表弟顾侍郎的官,后又抓了御史台几个闹得最凶的人,又打杀了一波文官。

民间此事也传的沸沸扬扬,人都有八卦的天性,更何况是皇家这样的绯色事件。

梨园的戏折子上了新,说的是官家小姐爱上穷书生,有情人却被拆散,小姐被迫另嫁,书生无奈另娶,好在一朝高中,锦衣还乡之时,小姐的丈夫病逝备受欺负,书生不忘旧情帮助,有情人弯弯绕终是守在了一处,只是不知书生另娶的妻子内心是何感受。

然而茶楼的说书先生,却讲起了旧朝历,且说两百年前的文帝,他生性风流好色,不但下令四处守刮美人,就连自己的儿媳妇,臣子之妻,或者先帝后妃,但凡入了他的眼的,均不择手段的夺过来,简直是丧尽天良,罔顾人伦。

不管朝野如何吵,民间如何流传,事情终究是要收尾。

御史大夫的堂弟被派去了礼部,顾丞相的三弟去了兵部,这算是皇帝对两人的安抚和退步。至于那些骂皇帝背德乱伦的臣子,以宋青为首贬的贬,杀的杀,折腾下来谁也不敢多言。

苏琼安最终以安夫人的身份入了后宫,至于什么前朝余孽罔顾人伦,大家都有默契的含糊起来,说是等皇嗣出世后再做定夺,其实也就是不了了之的意思。

重青听到结果时,气的眼睛通红,却又不敢多言,只能默默的替折桑心痛。

事情弯弯绕绕,还是回到了原点,折桑开始‘卧病’,越发的不出永安宫,沉默的仿佛后宫没有她这个皇后。

这期间,她先是本着‘贤惠理智’去劝过皇帝几次,见皇帝次次都无动于衷,也就只好抹泪离去。

后面圣意下来,淑妃也彻底坐不住了,鼓动着后妃们跑来永安宫。折桑眼泪还未干,落寞的说,早在苏府闺中之时,他们二人便定下了婚约,可是世事弄人只能劳燕飞,可是五年本以为他早已释怀忘记,今日才知道从未放下,皇帝心意已决,还不如就遂了他们这对有情人。

淑妃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淑妃自然也听说过三人那些陈年旧事,朝臣皇后都无法阻止,知道一切成了定局,无法改变,只能离去。

“真是太猖狂了!”绿宜气鼓鼓的进来,眼珠子里的怒火都要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