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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折桑的字,因为在苏府时不被重视,他们为苏琼安请了京城有名的女先生耐心教导,她却只跟着堂姐妹们在家塾随便学了点东西。

也是她自己不争气,学的本来就只有皮毛,她还没有去花心思钻研。

娘奶告诉她,夫君娶你可不是为了看你写文章,但要穿你做的衣裳,叫她多把心思放在女红上。

皇帝第一次看她写的字,是在五年前,他右手有伤,让她代笔写信,写完后给他看,他沉默了一会儿,自己提笔又写了一遍。

折桑低头看着自己写的字,脸涨的通红,他显然是嫌弃的。

自那次以后,她一直有在练字,她希望以后不被他嫌弃,她希望以后他看见她写的字,能稍微点一下头,表示认可。

她希望的这一天终于来了,可是没有开心。

皇帝记不得她为他受的伤,却记得她写的字上不得台面,人总是先记住不好的事情。

“圣上还是快去换身干净衣裳吧。”折桑催促,并无心与他讨论书法。

如折桑所料,皇帝是留宿在永安宫了,因她腿痛,他也不好起什么心思,加上安神香,一夜相安无事。

只是丞相府却有人深夜未眠。

皇帝的动向,一直有人向顾衡汇报,尤其事关皇后。

“我知道了。”顾衡淡淡道。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这边是凄风苦雨,那边却共剪西窗烛。

想起她从未带过的发簪,原以为是怕惹人起疑,却不敢想是她不愿意。他的心思明晃晃,自己都骗不过,哪里骗的过她呢?

她一直都是很聪慧的人。

暗卫见他没有再说话,便要退下,却被顾衡叫住。

“以后,永安宫的事不必再来向我汇报。”

“是。”

虽然意外,暗卫还是答应下来。

“下去吧。”

“是。”

暗卫走至门前。

“等等,若是她传消息.......还是第一时间告诉我吧。”

“是。”

顾衡一个人在书房,翻阅着案卷,似乎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过了半个时辰,灯芯燃至结绳处,烛火跳跃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响,修长的手指却生生把它掐灭,面对它散发的灼热没有半点犹豫。

共处一室么?

他微闭目,整个人淹没在黑色的夜里。

——————————

在树叶尖发黄的时候,秋狩之行也终于开始。

禁军开道,两边跪着的百姓,密密麻麻宛如蝼蚁。

行在最前的是三百来人的军队,个个都是通过层层筛选提拔上来的,不仅武艺高强还忠心耿耿。

接着是皇帝的仪仗,十六匹汗血宝马拉着龙辇,龙辇之宽敞比普通百姓的房子还要大。皇帝端坐其中,睥睨众生。相比之下,后面皇后的凤辇倒是小了很多,紧跟其后的是淑妃,安夫人等人。

朱贵姬不在其中之列,大约在出发的前两天,她突然吃坏了肚子,憋了半天没憋住,她本想趁着众人欢笑热闹的时候悄悄舒缓一下。

谁知,恰在她松力那刻,刚好陷入了安静,于是乎,在场所有人都清楚的听见了一道非常不雅的声音,接着是直冲天灵盖的味道。

安夫人防不胜防,差点当场吐出来,皇帝的脸色黑的可以比肩锅底了。唯一幸免于难的是皇后,因为她当时候还在永安宫抄宫训。

她既没有安夫人得皇帝偏爱,也没有淑妃朱贵姬那样的家势。她们的惩罚,只要等皇帝消息,不出半个月就会被解除。

对折桑的责罚却是货真价实的责罚。

皇帝说,“做为皇后,就是要以儆效尤,严于律己才能立起规矩,宽以待人才能后宫和睦。”

折桑早已无言,点头应是。

闹了这么个乌龙,朱贵姬回到宫的时候脸色惨白,回到紫云宫就一脚把静儿踹到在地,静儿倒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

朱贵姬犹不泄气,让人取了长鞭来,要好好给这群奴才们颜色看看,若不是静儿玩忽职守,没有照顾好她,又怎么在众人面前出这样的丑事,她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丢人!

坚韧的长鞭带着凌厉的风声,在气头上的她不管不顾,直直的向静儿的门面劈下去。静儿怎么可能不怕,身体本能求生,她躲开了,朱贵姬却遭央了。

用的力道太大,鞭子子落空,鞭尾弹回来了,正好划过她的眼睛——

次日便传出消息,静儿伤主,死了。朱贵姬也再没有在出现在人前,对外只说染了风寒,闭门不出。

箬水穿来的消息是,朱贵姬瞎了一只眼睛。

折桑也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只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重青拉开嵌在车壁的抽屉,拿出一个白瓷罐。

“娘娘尝尝这话梅,绿宜再三唠叨要带上,吵的奴婢耳朵都疼了。”

折桑从里面捏了一颗,喊在嘴里,适度的酸甜也很是可口。

“她一人留在宫里,只怕没人管着,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重青说。

她也扔了一颗进嘴里,语气又有些失落。

“也不知她会不会无聊。”

折桑笑道,“是你离了她觉得无聊吧。”

“才没有,她吵死人了。”

也许是心里左右,折桑微微掀开帘帐,也许是心里作用,她尽然觉得宫外的天空要宽广些,连风拂在面上,也更舒适。

大约是自由的味道。

少时她有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走遍大江南北,看尽天下风光。怎么也想不到,最后进了院墙最高的皇宫。

突然,她下意识的视线转移,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可惜没有笑意的时候,清凌锐利似乎一眼就能将人望透。

折桑手一颤,帘子散落,形成了安全的封闭空间。

可是他骑马侧眸的样子,同他的目光一样,一下印刻进了她的脑中,久久不散。

他似乎是瘦了,脸上的轮廓变得更加硬朗,清闲儒雅似乎也成了下去,叫人望而生畏。

————

顾衡淡然收回目光,拉缰绳的手握紧了几分。

就这么不想看见自己?

可是他冷了一路脸,下马时,风吹红枫,恰有一枚落在他的手边。他又想起,她痴望天空的模样,心就软了。

对她,他总生不出更多的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