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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衡站在柜台前看得仔细。

她最近萌生了写小说的想法。

在小说世界里写小说,这个说法听起来真的不能再酷了。

或许是写写这个书中世界流行的才子佳人,也或许是将现代流行的修仙、基建、升级的类型搬到古代来写……或许是把这本十年前的古早虐文改一改。

来此将近两个月,不仅唤起了她对过去那段岁月的回忆,也让她回顾了关于原女主姜衡的故事线,以十年后的眼光来看,女主只要脱离了对男主的痴恋,完全可以过上爽快又畅意的武侠人生。

姜衡面临最大的问题是,她用毛笔书写并不习惯——都别说用毛笔了,自从毕业参加工作,现代都是用电脑办公,有时候一周都写不上一会字,甚至只有到了签字的时候才能用纸笔。

大原与外邦通商频繁,她打算到这些卖文房四宝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外邦的……或许是羽毛笔?

她也不确定这个时代的外邦都用的什么,如果实在不行也只能用毛笔好好练练了。

就像此时,她脚踝上绑着的沙袋一样。

任务到目前已经发布了两个。

两个的达成条件都是要宿主在男主那边挨打挨骂。

实际上,只要她不在意,挨骂也就是逢场作戏,挨打却是真实的肉体疼痛,除了本身要过任务之外,所处的环境往往凶险,还要遭受许多额外的伤害,一不小心可能还会把命丢了。

多番考虑后,姜衡发现要好好活下去没有捷径,除了尽量了解剧情外,就是尽快恢复女主原有的武功水平。

每日偷着躲着练,还想了个笨办法,就是自己缝了两个沙袋缚在腿上,限制自己——别说,姜衡感觉是有进步了,她的轻功发挥得更稳了,夜里她在姜家瓦片来回跑个七八圈不带有人发现的。

姜衡看着眼前的笔被一支支放在精致的盒子里,虽然没有标明价格,但已然能让人知晓他们的金贵,她没看到自己想要的简易笔,只能随手挑了支看着轻盈的上手试试。

“……附庸风雅。”

响起一声嗤笑。

附庸风雅?

说得自己吗?

姜衡发现自己走神走得厉害,说话的人就站在自己旁边,一手背着,一手握着折扇,高昂着下巴,显得分外不屑。

自己刚刚居然没发现。

武功水平确实差太远了。姜衡暗忖。

这个人穿着精致,就像这个店里的那些装笔的盒子一样。

她左右看看。

店内除了自己没有别的客人。

他居然是在和自己说话。

姜衡心里狐疑。

看着有点眼熟,但不多。

换做平时,大概会回两句问问对方是谁,但现下看他这副模样,她又低头回去看自己手中的笔。

笔杆上有自然的湘妃竹纹,仿佛点点清浅的泪痕,这样漂亮的纹路并不多见,把在手中感觉重量和握持都分外合适。

她掂了掂自己袖中的钱袋,“这多少钱?”

笑容可掬的掌柜报了个数,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便爽快地掏出银子付了。

“……买这样好的笔,你用得上吗?”旁边那人又开口。

姜衡皱眉。

“哎呀,这不是吴公子吗?”掌柜喜出望外地看过去,热情招待,“您上回问的澄心堂的纸,今天刚好到了——小张,去把吴公子要的纸拿来……”

……

原来是他。

姜衡想起来了。

是吴越。

自己姑姑给自己拉郎配的对象。

怎么突然来找自己茬儿了?

姜衡快速地组织脑内的思路。

自己与他无甚联系,甚至都不算打过照面……看来大概率是姜罗还没放弃亲上加亲的想法,所以招了人的厌恶。

她心里无语。

但想想吴越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不打算与吴越在大街上有些什么口舌之争。

于是就像是没看到他这号人一样,绕过他就出了店门。

“……”

吴越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她明明还看了自己一眼,分明是知道他是谁的,偏偏那么无礼,恍若未闻地越过他就走了。

“……乡野村姑,一点礼数都没有!”

他从未受到过这样的无视,姜衡眼中的冷漠与轻忽更让他倍感憋气。

他吴越——过去的十六年,从未有那一天想今天这样憋屈!

“哎、哎!吴公子,你这就走啦?不看纸了……”

掌柜的在后面喊,挥舞的手像是要隔过柜台抓住吴越的衣角。

吴越走路带起一阵风。

“喂!姜衡!”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两人跟竞走似的,华服青年追在清秀少年身后,边撵边大声呼喊,似乎意识不到行人的侧目。

姜衡只想扶额。

姜罗到底做了什么?

自己都已经无视他了,他还偏得追在她身后嘲讽……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今天要是不和这人痛痛快快吵一架,她怕他会直接跟着自己回家。

但不能在街上吵。

姜衡叹了口气,拐进了巷子,吴越果然跟了过去。

直至走到深处,街上的卖货声都听不见了,她才一个急刹,停下转身。

“吴公子,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姜衡一脸无奈。

“……我跟着你做什么……”

吴越气不打一处。

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

“……姜氏阿衡,别以为买几支好笔、看几本书,你就能脱胎换骨了。”

“你在说什么啊……买笔跟投胎有什么关系?”

姜衡叹了口气,“吴公子,我与你并不相熟,应该也不会欠你钱吧……那为何你要一路追着我过来呢?”

吴越觉得但凡是个正常人,现在已经跟自己吵作一团了。

还不明显吗?

他在嘲讽她们姜家痴心妄想!

以为自己是太后一系的远亲,就可以借此一次又一次地攀上富贵;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可以与才貌双绝的孙卓君相提并论。

他受够了庶婶的死缠烂打,对上她就感觉自己成了块烂肉,成了苍蝇眼中的香饽饽。

……但这个姜衡。

难不成真是蠢笨如猪,听不懂自己的话?

吴越的脸色一阵变化,都快和他的袍子一个颜色了。

“……你别自不量力,觉得可以和孙小姐相提并论!”

听到这句,姜衡将自己姑姑做了什么猜得差不多了。

“我是我,她是她,为何要相提并论?”

姜罗为了向人推销自己,把她和孙卓君像市场上的两扇猪肉一样,放到台面上比较——一边是乡村漫山遍野奔跑的土猪,另一边是听着贝多芬长大的有机猪——两者长得差不多,但是土猪比较便宜呀,买土猪吧买土猪吧吴公子。

姜罗明显搞错了一件事。

吴公子是信仰贝多芬有机猪,而不是喜欢吃猪肉。

信仰这个东西,那不是味道这种外物决定的,它不容许优劣好坏的比较,如果要比,那它就是最好的。

别去质疑或者比较别人的信仰——教众是会被激怒,甚至做出不理智的事的。

……

……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啊。

吴越觉得这女子吵架根本不按套路。

他张了张口,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你、那你也别妄想能嫁入我吴国公府!”

姜衡还真没想到他会真的说出来。

给了他一个诧异的眼神,还往后挪了两步,吴越觉得她好像把自己当作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吴越瞪着她,更是气不打一处,“……你那是什么表情!”

“吴公子你别多想……我怎么会肖想那种事呢?”

姜衡继续往后退。

“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这退一步又退一步,一不小心就把别人矮墙上的瓦片给碰掉了。

当啷几声清脆的碎响,姜衡心道惹祸了,赶紧摸摸自己的钱袋子,望进院中,正要高声道歉,哪知陡然门开,跑出七八个持刀的汉子,同时凶神恶煞地看了过来。

姜衡:“……”

……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啊。

吴越站到她身后,小声嘀咕。

“……不像好人啊。”他说,“要不……快走吧。”

她小心地扫过众人的面庞,忽然与其中一人对视上了。

眼熟。又觉得眼熟。

“是你!”

那人朝她怒喝,让她立刻回想起前不久巷子追逐的经历……

他是那个被她用钗子扎中的!

“抓住他们!”

……

“道理我都懂。”

吴越蔫巴巴地倚在那张岌岌可危的桌子旁,木头已经有些朽烂,木渣子粘得他浑身都是,可素来在意外表的他此时却顾不得这个。

“……把我一起也绑走也就算了,为什么给你用的是铁链——我的是麻绳?”

两人被关在了一间房内,只是让人尴尬的是,绑姜衡用的是铁链,绑吴越的是麻绳。

……这怎么看都是自己这个堂堂七尺男儿更容易逃跑吧??!

是不是弄反了啊?!

姜衡闭着眼睛靠在墙角。

“安静一点。”

她对吴越说。

原剧情里女主可没被金虎帮的人绑走,而是被钟无缺叫着一起去救人,如今沦落到这种局面,不仅比她印象中的发生得要早,而且状况似乎也有点糟。

“……哼。”

吴越忽然想到什么,冷笑了声。

“心上人?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帮派心上人?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

他说的是两人被抓时候的事。

金虎帮的人认出了姜衡后,本想着将她就地正法,但无意中说到了甄山帮的事,姜衡马上就把事情和任务联系到了一起,马上跟他们说自己认识钟无缺,并且已经私定终身,打算过了年就一起逃到北疆去云云。

当时吴越在一旁,听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都忘了自己被绑票了。

金虎帮的人本来根本不信,哪知道姜衡直接报出了罗清影的名字,还说她和钟无缺的关系是谣传,实则她和钟无缺才是一对,你们把她抓了,钟无缺是绝对不会去救人的,倒是可以把自己抓去当个人质。

“不信的话,我可以写个字条——你们把字条送过去,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姜衡高昂着下巴大喊。

金虎帮的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那个和姜衡有仇的领头人。

“……不管真假,抓回去就知道了!”他心中有恨,但也知道二帮主的命令为重,“抓一个是抓,抓俩也是——宁可错杀,不能错放!”

说着众人就抽出绳子上手捆起来。

“……这娘们儿怎么死沉死沉的……”

一个捆完就把她往肩上扛。

“那这男的怎么办?”

另一人回头用刀指着一直在旁边降低存在感的吴越。

“杀了呗……留着让他去报官吗?哧!”领头人说。

吴越立刻慌了。

“不行!不行不行啊……”

“什么不行?你算老几?”

领头人用刀背拍拍他的脸,刀刃慢慢游移到了他的后颈,冰凉的刀让吴越浑身颤抖……

“当然不行!!”

马上要被抬上车的姜衡大喊。

“你们傻呀!你们看看他那身袍子!能值上两金了!”

她奋力把头抬起,努努嘴示意大家把注意力放到吴越身上。

“你们干正事,也不耽误多挣个外快钱啊……他呀,可是条大肥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