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罗清影一块出来看戏。
作为女主应该是个什么反应？
“你……”
“姜衡，你把别人撞倒，难道不该道歉吗？”
宇文疆皱着眉走来。
“啊？”
姜衡满脑子问号。
你不是该……先把心上人扶起，问问有没有哪里疼，再给人推责任定罪嘛？
她低头看向罗清影。
对方眼中飘过慌乱，略带闪躲地眨了眨眼，再与姜衡对视上已经镇定下来，似是笃定了姜衡不会在此时出言暴露，也不怕她将今日所见说给钟无缺听。
……
这心理素质……
自己还没表态呢，女二都已经把各种行动应对方案准备好了？
也好。
省得她还要想怎么和她对戏。
让她猜自己怎么想不就好了？
“是我不好。”
姜衡满脸歉意的神色。
她施施然上前，伸手就要将罗清影扶起。
“还让罗姑娘在地上坐了这么久，怪我，怪我。”
罗清影的胳膊在她手中本能地缩了缩，马上思想控制住了动作，身体又放松下来。
从姜衡的角度看，只见罗清影低着头，抿紧了唇线，不言不语地任由姜衡动作。
两人刚刚似乎发生了什么。
姜衡已经将人扶了起来，不见罗清影过去，也不见宇文疆有什么动作。
那么……
她看了眼罗清影僵硬的脸色。
逗逗他们，也不是不可以……
……
“蒋公子……”
姜衡说了话，却两边都得不到回应，只能多说一些。
“你们，也是来看戏的？”
宇文疆哼了一声。
好像是默认。
“就你们二人？”
罗清影的胳膊又抖了抖。
“……你既然道了歉，就赶紧走吧。”
宇文疆不耐地就要打发她走。
“不是呀，就两个人……不太合适吧？”
姜衡慢悠悠地语调，仿佛那钝刀割肉，她一边试探着说，一边如愿看到两人神色变得越发不自然。
只是和心中有事的罗清影相比，宇文疆的眉毛扭动了几下，下一刻就要恼羞成怒。
“关你什么事？我劝你，不是你的事少管——快走！”
“怎么不关我的事……”
她说着，在宇文疆就要开口骂人之前感觉补上一句，“近日京中鱼龙混杂，来了不少外地人，看着都是五大三粗，有些手脚功夫的，二位身份尊贵、金贵之体，可得有个人护卫着——不然被冲撞了、受伤了，那可就不好了……”
这话听在两人耳中，仿佛有不同的意味。
“……姜小姐，”罗清影此时才开口，声音低低响起，“这是清影自己的事，就不劳他人操心过问了。”
这是警告自己不要多事多舌了。
姜衡满意地得到自己要的反应，施施然和他二位道别，然后拉着之前一直在包间里的温婧儿离去了。
本来两人兴致颇高，还说去灵越阁看看，哪知会碰上这么个事，多少是有些搅乱心情了，于是两人便说好今日就到这里，约好下次出来再聚。
时间尚早，姜衡便弃了马车，和邱玉步行回去。
“师姐，是要去越丛楼？”
邱玉以为她是为了去见钟无缺才将车夫遣了回去。
“不去啊。”
她可是个外勤——没事干嘛要回公司？
邱玉默了默，“我还以为，要把今日所见向少主汇报……”
“你说罗清影？才不管这种闲事。”
邱玉不解。
“……若少主知道这女子与人不明不白的，对师姐不是更有利么？”
她的话听着像是在给姜衡出谋划策，表情却是不情不愿的模样。
“对我有什么利？你是觉得钟无……少主厌恶了罗清影，就会投入我的怀抱吗？”
“投、投投投入怀抱……”
邱玉想被吓到般憋红了脸。
“就是个比喻嘛！”姜衡“哎”了声，“他若没那么喜欢她，早该被我打动；他若是真喜欢她，那我说一万句也白搭。”
邱玉默了默。
“师姐，似乎变了许多。”
“人总是会变的嘛。”
可能是被喊师姐喊得多了，姜衡有点进入角色，开始了对邱玉一番苦口婆心。
“要我说，别人的事就得少往上凑，免得惹一身腥……多少话本里的故事，都是本身两个人好好的，非要有个人跳出来搅和才成这样的？小说可以这么写，现实里可别！要想多活两年，就不能那么作……”
邱玉安静地听着，频频点头。
姜衡发现，邱玉并不像她最初以为的，冷心冷脸、冷血无情——本以为她是讨厌女主的，可这一个月相处下来，却觉得并非如此。
【嘲姐，你说……】
姜衡望着邱玉拿着自己给她买的糖葫芦，认真地咬下一口，却被酸得整张脸都皱起来。
【……是不是师妹其实不讨厌师姐，只是因为看到女主为了男主飞蛾扑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一如既往的，姜衡没有得到嘲姐的任何回应。
【其实……如果女主没有一直盯着男主看就好了。】
姜衡望着意识中画着系统数据的面板，仿佛在自言自语。
【看看周围，就会发现还有很多人关心她、在意她。】
她叹了口气，没发现有个瘦小的身影朝她冲了过来。
“……小贼！把钱还我！”
姜衡没有摔倒，多亏邱玉眼疾手快护住，随即她又一手提住那个身影的后领——
——是个脏兮兮的小乞儿，一双眼睛跟锅炉里的煤球一样，怀中紧紧捂着个东西，看着就像一只瘦猫被套在个破烂的大口袋里，悬空的两条腿奋力甩动挣扎着。
“把钱袋还我！”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看到乞儿被人抓起，眼神一喜，忙抱拳朝邱玉致谢，随即像扒拉沙袋一样给乞儿拨了个朝向，一边躲着他两腿乱蹬，一边往乞儿怀里掏。
少年身着粗麻布衣，袖口都束在护臂里，整身利落精神，圆圆的眼睛显得虎头虎脑的，看着是会武的模样，只是乞儿求财心切，咬着牙满脸横气不见亏心，死死捂着肚子，少年居然久久不能得手。
姜衡看邱玉提鸡儿般提着乞儿，另一手还将糖葫芦远远举着，好笑得来心里又生出一丝暖意。
“你把人交给他，让他们自己去弄得了。”
她对邱玉说。
后者随即松手，乞儿“呀”声结实落地，却马上在地上团成团儿，将钱袋捂得更紧了。
“还我！那是师父给我的盘缠钱！”
少年没想到那么难缠，直气得边跺脚边说。
“……不给！不给……”
小乞儿的声音闷闷从地上传出，说着竟是大哭起来。
这下子把少年都整懵了。
“你……你哭什么啊？！”
“我娘，我娘就要不行了……我要是再不拿钱回去，我娘就要饿死了！”
围上来看的人不少，却都只是在一旁指指点点，交头低语。
少年听了话一怔。
“你……你娘她……你做这种事，是为了你娘？”
“嗯……！”
乞儿身体稍有松动，见少年呆在原地，他就坐了起来，双手仍在胸前，流下的泪水让脸上的灰黑变得一片糊涂，就像大水冲过的淤泥滩涂般。
“我娘还等着我，也不知道……呜呜呜。”
仿佛是被什么话触动了，少年呆呆松开了手。
“可是……师姐说……哎，好吧，好吧……这钱我给你了，你快回去给你娘买点吃的吧！”
乞儿被松开倒没马上跑，却是回头连连拜了几拜，才在少年宽和的笑容中慢慢离开。
周围的人散开，少年仍朝那个方向张望，直到乞儿身影消失在一处拐角后，他才有点难过地低下眉头。
“……哎。”
姜衡在一旁看得有趣。
“小兄弟。”她喊他，“你丢了盘缠，可还有剩余的银钱吃饭？”
那少年听到有人喊他，抬头见到是个美貌的小姐姐，好像是刚刚出手相助的侠女的同伴。
他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目光有多失礼，忙低下头，挠了挠耳后。
“我……哎，没有了。不光师父给的，师姐给的……也在里头，一并没了。”
“那怎么办？”她又问。
“我，我得回去找我师姐……”
他叹气，大概是想起师姐会如何责备，神色有些不安。
姜衡心上却冒起一点小恶意。
“唔，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乞儿是在骗你的？”
“……他骗我？”
少年瞪起圆眼，“不可能！有谁会拿自己母亲这事来骗人？？”
姜衡一点都不奇怪。
“那还是得看你吃哪一套。”
有的人用母亲骗，有的人有父亲骗，有的人假装残疾骗——姜衡以前见过很多，在这京城里也见过不少，说哭就哭的本事，是这些乞儿基本的生存技巧。
“不可能……怎么会？”少年喃喃。
“那一起跟过去看看好了。”
姜衡看了眼邱玉，她还在龇牙咧嘴地和剩下的糖葫芦作斗争，并不在意到底谁被骗了。
“那走吧。”
少年半信半疑，但还是跟着姜衡朝巷子后面走了去。
三人沿着矮墙七拐八拐，终于摸到了一个破败的院子外头。
高到腰际的荒草，四周都是烂砖烂瓦，发黄的纸钱和破碎的白布条到处都是。
院中升起烟气，隐隐传来说话声。
姜衡放轻步子，踩着一个木桩悄悄趴墙上，少年也跟着照做。
“……学着点吧！”
“看看我是怎么做的！碰着事了千万不能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