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的动静瞒不过钟无缺，若是平时，定是要轻轻跪倒在钟无缺面前，甚至要主动领受十鞭鞭刑惩罚才对，但刚刚才被心上人问到那样的送命题，他是该先回答问题，还是先惩罚下属？
邱晋不等少主吩咐，已经拉着其他两人齐齐跪倒在钟无缺面前。
姜衡真是烦透了这种等级关系，以及动不动就跪、就惩罚的体制，只是为了演戏，她可以都忍下去。
只是没想到，本来声泪俱下伤心逼问钟无缺的罗清影，在见到她出现之后就变了脸色。
“……是她。”
罗清影的裙子跌跌撞撞到了姜衡低垂的视线之内。
“是她是不是？无缺哥哥，她就是那个送你荷包的小姑娘，一直被你藏在心里的人是不是？”
荷包？
什么荷包？
姜衡感觉有些恍惚，觉得这物件听着有些熟悉，却也不确定，她试探地抬起头，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情况。
只见罗清影满面泪痕，但并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失了仪态，看着只是分外可怜，惹人心疼的感觉。
她看着姜衡的眼中有怨，有恨，有惧。
什么个情况？
姜衡一时不知道该用何种眼色与她对视，下意识就去看钟无缺是个什么情况。
钟无缺神情冷绷。
“……你们三个，下去。”
三人像身后抻了弹簧一般跳了起来。
就要重新翻墙而去，罗清影忽然一声自嘲的轻笑。
“无缺哥哥，自宁州相遇，为你所救，又在烟雨镇重逢，共读琴谱，清影就一心以为，这便是天降的缘分，世间能有这样一个你，与我相知相惜。”
姜衡忍不住回头偷看了一眼。
钟无缺眉峰轻蹙，眼神焦急。
“清影！”他伸手去拉她，“我们自然是天降的缘分……”
——这种话果然得是情人之间听才不会肉麻。
两米之外，多听一句，都只会浑身发麻。
“——她和你说了吧？”
姜衡没来得及回过头，就见罗清影指向自己。
她顿时心感不妙。
【……嘲姐，你提醒我一下，我有写这段吗？】
嘲姐凉凉道：【你加了多少戏自己没数吗。】
【可我……】
“……说什么？”
眼见战火蔓延到姜衡身上，邱晋邱玉师兄妹俩向她投来一记同情的目光，就默默撇下她走了。
钟无缺双手扶在心上人肩头，小声安抚，女子却只是偏过头去，片刻后压下自己的抽噎声。
“白天宇文疆约我见面，我去了。”
“……你去见他？”钟无缺快速地瞥了眼姜衡，又看回罗清影，“见他做什么？”
罗清影泪又落下来。
“无缺哥哥，我知道你心中的理想抱负，也知道你们最大的阻碍是什么……所以即使力量微小，清影也想尽力帮你。”
……好家伙。
【……所以她去见宇文疆是为了探听敌情？】
姜衡在心里默默吐槽。
【甄山帮还培养什么暗卫细作啊……罗清影不就是摆在眼前的绝佳内应人选吗？】
她感到深深无力。
【姜衡这个角色就是多余的……不，我写这本小说我都是多余的……】
嘲姐：【……现在是你精神内耗自我嘲讽的时候吗？】
姜衡抽动了一下自己在夜风中冷得发僵的眉头。
【那不然呢？这一段我又没写过，我又没有任务就只能站在这里自我检讨了呗……】
【叮。】
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
姜衡全身的汗毛瞬间冻结。
空中有个半透明的光标闪过，噼里啪啦快速出现几行字。
【追加任务“月下清影向何人”已开启。】
【任务完成条件1：“向钟无缺坦言今早所见”；任务完成条件2：“成功激怒钟无缺”。】
【任务备注：1、此任务为纠正剧情偏离追加开启；2、任务限时一刻钟；3、本次任务除了完成必要条件，另附带表现评分，并将根据评分给予不同奖惩；4、下面为奖惩简要说明：评分为10分制；“0”分：表明任务至少有一个条件未完成，表明任务失败，宿主将接受“虚弱状态”惩罚；“5”分：表示任务所有条件完成，但仅为及格，没有奖励；“5”分以上：获得奖励，每提高1分，奖励内容将有20%的提升；“10”分：满分，获得上述奖励，并另外获得特殊奖励。】
姜衡：【！！！】
“虚弱状态”是什么？！
……还有奖励——还有那个特殊奖励！
【原来我是可以有奖励的吗！】
姜衡在意识中朝嘲姐大叫。
一时之间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的激动是兴奋还是气愤。
【还以为这是个做好没糖、做不好挨打的白做工项目——原来我也是可以有奖励的吗？！奖励是什么是什么？！】
姜衡觉得自己像是电击实验里的猴子——一直遭受着电击的惩罚，却没想到有天实验员投入了一根香蕉，让她喜出望外不可自胜。
就像是要看看猴子会有什么反应一样——事实上，香蕉皮下头是不是香蕉，这还不好说呢。
嘲姐：【……你要不要看看你还剩多少时间？】
意识中的任务面板，标注了特殊“追加任务”的记号，并且任务描述下，还有个巨大的沙漏，这会儿底下已经有浅浅一层沙子了。
【奖励到底是什么？】姜衡坚持问。
嘲姐：【你再不快点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哦。】
……
越丛楼后边的院子，直通向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流，正是当日姜衡在里头泡了大半个夜晚的涞河。
对比起上回又是爆炸又是昏迷又是泡水又是邪教的……这回的任务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少主。”
姜衡从墙头上跳下来。
“今早属下在城西瓦舍碰见了罗姑娘，不小心将罗姑娘冲撞在地，后来发现宇文疆也在。”
她说。
“想必罗姑娘说的就是这件事。”
两女四目相碰，一人泪目涟涟，一人目露冷光。
与平常不同，今日的姜衡身上带着挑衅的意味。
她依着任务的提示，简短地汇报了白日见闻，只是带了些小心机——她颠倒了次序，着重了某些用词。
先说自己“冲撞”，才说“发现宇文疆”。
听起来，似乎是她惹恼了罗清影，所以今夜她才来向钟无缺哭诉，对她处处针对。
……
白天罗清影与宇文疆相见，与姜衡而言，除了看八卦看热闹，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毕竟作为作者，女二的左右为难、徘徊不定可都是她写出来的，如今意外碰见，也就是“哦？他们又见面了”。
但对于罗清影来说，作为男主下属、她的情敌的姜衡，是很有可能——不，应该是绝对会告诉男主，今日的所见所闻。
尽管其时两人只是争吵，但瞒着钟无缺见宇文疆，这点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很难说得清。
罗清影把自己关在大伯家一下午，心情也来回忐忑了一下午，临到晚饭前，她才匆匆和家人称王妃召见，就出门来了越丛楼，哪知钟无缺不在，在楼里坐立难安一个多时辰后，罗清影感觉自己被椅子脚绊到了十数回，才在院前见到仆仆归来的钟无缺。
然而没说几句话，姜衡就出现了。
……
如愿看到罗清影眼中又恨又怒的火光，姜衡的嘴角露出一个略带讥讽的笑。
只是旁人不知道，此时她心里正盯着评分的那一栏，斗志熊熊。
小样——让你们看看什么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