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她急忙起来,收拾好自己就去厨房里,看到哑婶已经在准备早饭了。
她松了一口气,默默接过备菜的活计,心不在焉地切着菜。
“阿芝”
林芝如梦初醒,寻找声音来源,原来是秀才爹站在厨房门口叫自己。
秀才爹也不说话,直跟着到书房,林芝有些奇怪,“爹,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秀才爹从一人高的书架上拿下一本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书,他轻抚着有些浮尘的泛黄的的故事小本子。眼神里透着怀念又伤感。
“这是你小的时候,爹给你整理的故事小书,那时候你娘刚走,晚上总是一个人偷偷地哭,爹也不会带孩子,绞尽脑汁就在书里收集了一些小孩子喜欢的故事,晚上睡觉前就给你读故事,读了一遍又一遍,你还记得吗吗?”
林芝难得听到爹说这么多话,那些时光她还记得,母亲去世了,祖父母经常给自己脸色看,嫌弃自己是个丫头,自己那时候人小,又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就躲着哭,哑婶看着自己只急得一起流泪,但是她不会说话,开导不了初到异世,迷茫无助的林芝。
可是爹有一天拿着一本小书,书里画着秀才爹自己画的小动物,画功一般,与上一世精美的动漫小人没法比,甚至有些滑稽,她看着那时候还年轻的爹,手脚僵硬,干巴又无趣地讲着这些光怪陆离的小故事,就乐的不行。
秀才爹就以为自己喜欢,受到了鼓舞,每天都要抽时间给小林芝讲故事,看到女儿的笑脸,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后面又亲自给女儿启蒙,父女两人都伏在这张黑色的大书桌上,各自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本书,是父女两人感情融洽的见证,是笨拙的父亲爱着年幼女儿的心。
林芝拿着书,也露出怀念的神色。
“那天晚上跟焦大将军聊了聊他家的幼女,同样都是年幼丧母,焦大将军对于幼女也是如当初的我一样,不知道如何接触,想来这本书能给他一点启发,阿芝,你帮爹送过去。”
说完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把书房留给林芝。
林芝拿着书,久久不能回神。
亡妻与幼女!
是了,他看上去年纪不小了,结过婚很正常,有孩子也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自己,被人说几句好话,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人家是天之骄子,是皇城那边的弄潮儿,是一军将领,自己是什么?一个小山村的普通女孩,怎么可以生出如此妄念?
就是连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县令,也是自己高攀不起的人物,来这异世十五年了,还没有被这吃人的封建礼教教的聪明些吗?
林芝,你好蠢!
她无力地瘫软在地,想到昨夜自己面对那人的种种丑态,还有自己点不为人知的心思,如刀一样刮着自己的面皮。
她抱着自己的膝,哭了个天昏地暗。
而门外,林秀才守在门口,听着女儿呜咽声,他痛的心如刀割。
是爹没用,一事无成,才让我的阿芝受这样的苦楚,晚痛不如早痛,我是万万不能把自己如珠似宝的女儿送给他人凌辱,男人的情爱最是廉价易得,可是这世上女人,往往逃不过,被困死在情爱里。如果要递刀子,就让我来吧。哭过之后就好了。
焦仲景一早就盼着林芝过来,他一夜没睡好,可是早上起来却精神奕奕,比吃了仙丹还舒坦。
送饭来的是哑婶,菜色也和之前有不同的地方,焦仲景一尝就出来了。
他想着也许小姑娘昨晚害羞,睡迟了也有可能。但是中午的时候,还不见人,他就知道不太妙了。
就在他想派人去请林芝过来的时候,林秀才拿着一本书进来了。
焦仲景忍不住说起了早饭不太一样,是不是林姑娘身体不舒服。
林秀才淡然一笑,“小女的舅舅派人来请她去县里过元宵了,这不后天便是元宵节,和几个师兄弟表哥表姐一起过节,总比跟我一个老头过开心。”
焦仲景心中有不详的预感,只得敷衍说是。
林秀才把手上的书双手奉上,“昨日听焦将军说起家中幼女,心中感慨万千,父母为子女,总是计较深远,孩子还小的时候,总是容易被外界的事情误导,所以做父亲的,不得不多为女儿想想,毕竟这世道,对女子颇为苛刻,焦将军以为呢?”
焦仲景算是彻底坐实了心中的不安。
“可是若是子女喜欢,父母也不好干涉太多。”
林秀才点头说是,“焦将军年轻有为,是大庆朝响当当的名将,您的爱女自然受父辈的蒙荫庇佑,道路也更宽广些,只是小女不幸,自幼丧母,而我庸碌无为多年,至今也只有一个秀才的功名,实在是愧对儿女,让她的道路艰难一些。可是,再无能的父亲,也希望女儿能嫁个门当户对,情投意合的少年郎,如此才有脸去见她母亲。”
焦仲景一时间心绪不宁,都不知道林秀才是怎么走的。
手中拿着的书,似有千斤重。
王拓再来时,是和董吴二人一同前来,他汇报了去宜州比对的结果,果然是同一批武器。
董天成也说了在陈前家里搜查的结果,“他家的地砖都叫兄弟几个扒开看了,最后找到昨日夜里,在厨房的灶上的砖缝里,找到这个。”
焦仲景打开那牛皮纸看了,“所以的证据指向宜州,和陈前联系的人可有抓到?”
董天成摇头,“扑了个空,事情一发生,就跑没了踪影,只留下稚子与老母。”
焦仲景知道丰县只是一个引爆的地方,更深的线索,还需要从宜州与京城入手。
他环顾这个住了几天的屋子,没有那个女孩的气息,这屋子也失去了意义。
他看着林秀才送来的书,对两人说,“今日便走吧,先去丰县县城,总是这样跑来跑去,也不方便。”
“将军的伤可好些了?”
焦仲景说,“早上大夫检查过伤口,只要不是大动作,应当没有问题,你去找辆轿子,乘着雪化了,路好走。”
“要不吃了午饭再走?”吴大勇突然出声,被焦仲景一个眼刀过去,杀得闭嘴了。
董天成虽然可惜吃不到林姑娘的手艺,但是正事重要,他立刻去安排。
林秀才听到焦将军准备离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一番话起了作用,看脸色倒是看不出来。
两方告别,这个农家小院恢复了平静,是比平静更静的状态。
哑婶拿着一叠银票给他,他竟也没有多意外,一百两一张的银票,足有二十张。两千两,足够阿芝在丰县县城内,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吃喝不愁。
林秀才拿着银票,心中叹息,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