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瞻狼狈逃回高家,人还没有坐定,就有下人来报。
“夫人不知从哪来知晓少爷被送入了大牢,小的们不敢阻拦,如今……夫人怕是已经到了府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高瞻一时觉得有些眩晕,自己的夫人是个鲁莽自负的,一旦下定决心,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
话说这边刘氏见到自己儿子躺在稻草堆里,脸色青白,吓得心头漏了一拍。
扒在牢门外,凄厉哭喊:“我的明儿,你这是怎么了?”
高天明听到自己娘亲的声音,挣扎着爬了出来,母子两人隔着一扇门,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而角落里的林玉儿神情呆滞着抱膝坐在角落里。
“娘……你救救我出去吧,我会死在里面的,爹爹已经要放弃我了,你去求求叔公,让他救救我,您可就只有我一个儿子啊!”
刘氏见儿子伤成这样,一个心像是被揉碎了一般,“娘知道,娘来之前,已经派人去府城给你叔公送些了,我儿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高天明听到眼里立刻有了光,眼泪还未止住,脸上就绽放出笑容,“我就知道娘最疼我。”
刘氏看着儿子站不起来,怒瞪着旁边跟着的狱卒,“你们可是对我儿用了刑?”
一旁的狱卒大喊冤枉,“高公子的案件还在审理,他送过来就是这样了。”
高天明也补充道,“不关他们的事情,我前天晚上被爹从床上拉下来,强制跪在祠堂里,跪了一整夜,昨天一早又被人拖着走到枫林村,去向那个什么将军道歉,然后被他的人打了一顿,送到牢里来了。”
刘氏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怎么会得罪什么大将军?你老实告诉娘,你到底做了什么?”
高天明不敢隐瞒,爹看样子靠不住,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娘了,但是他也不敢说的太明白,对自己不利的地方就含糊其辞,听的刘氏大怒不已。
“好他一个高瞻,出了事不知道解决,竟敢拿我明儿给别人撒气,好呀,这是欺负我刘家没人啊!”
高天明低着头不敢直视刘氏的眼睛。
刘氏这时才注意到角落里的林玉儿,眼神不善,语带不屑地问道,“这又是谁?”
高天明对林玉儿很复杂,他假装没有好气道:“还不是我爹派那个李嬷嬷送来的,我看他根本没安好心。”
刘氏听了,眼神就更不善了,讽刺道,“你爹就是这样,做生意做傻了,一点风吹草动都吓得趴下,这个贱婢你就留着享用吧。”
林玉儿听到刘氏一口一个贱婢地说着,眼神中透着杀气。
而刘氏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冷笑了一声,“明儿你看,贱婢就是贱婢,一点点好处,就勾的她们不知羞耻地送上门,你记住,这样的女人,玩玩就可以了,不要认真。”
高天明完全随她娘,听了反而很有道理,“娘亲放心,明儿明白。”
刘氏话音一转,又提醒他说:“你也该长点教训了,家里什么样姿色的婢女没有?非要去外面找那些脏的臭的吃,这些贱婢,看到高家的家产,如蚂蟥一样粘着,甩都甩不掉。”
高天明不敢说话,只乖巧点头。
安顿好儿子,刘氏随手丢给狱卒几锭银子,吩咐说,“给我儿子安排一间好一点的房子,每日吃饭自然有人送来,你们拿了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多管闲事。”
狱卒当然连连点头。
等刘氏走了出去,脸色一变,刚刚那卑颜屈膝的模样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酷无情,“不用给他换,外面送来的吃的,哥几个分了就是。”
说着把一锭银子丢过去,笑着说:“哥几个去买些好酒好菜,天气冷,注意盯着点,那位高公子,注意着别给冻死了,不然就不好办了。”
其余几人眉飞色舞地接住银子,连声答应,“头儿,这点哥几个还是知道的,银子送来就花,差事该办还是要办,这是规矩,我们懂得。”
那狱卒呵呵一笑走了。
而丰县县令李棠,觉得自己头上这顶官帽总是戴不稳。
听到自己安排在狱卒中的亲信来报,便请了进来。
那狱卒进来行礼,回禀道,“大人,高家夫人刘氏去了狱中,属下听到她已经给宜州刘知府送信。”
李棠背着手,望着自己书房里的一副字,上面写着“正大光明”四个大字,乃自己恩师送给自己的,他盯着这四个字,陷入长久的沉默。
忽而一声长叹,“吾道艰难啊!”
那狱卒听到仍低头敛眉,神色不动。
“老钱,你跟了我多少年了?”李棠突然问道。
那狱卒回道,“足有十年,小的在大人还未考取功名时就已经跟了大人。”
李棠露出一丝怀念说道:“是啊,恩师这幅字也跟了我十年,字画虽轻,但上面这几个字可是重于泰山啊!”
“走吧,随我一起去祝贺焦大将军定亲之喜吧!”
老钱仍是那样,不动如风,“是。”
得到消息的又何止李县令一人,丰县稍有些名声的人家,都命人准备了贺礼,亲自送到枫林村林家,这个绝佳的攀上京中的机会,谁也不想落人后。一时间连进村的路都发生了拥堵。
反而焦仲景与林芝两人最为轻省,倒是把林秀才和朱大勇累得前脚打后脚,连嗓子都有些沙哑了,讲究点的人家,都是留下礼品就走了,不留下来吃饭,而有那急切之人,不顾主人家忙碌,坐着不动如山,见缝插针地想找人说话。
林秀才听到的奉承之话,耳朵都要起茧了。
大家都为了一样东西而来——权势!
反而焦仲景与林芝最为轻省,焦仲景临时抓包,把周泽明带来,虽然最后迫于无奈,充当了纳采之人,但最主要的是带来给林芝看病。
周大夫终于找到了自己擅长的事情,闭目听脉,足足听了一刻钟。
才睁开眼睛说道,“林姑娘主要是受外伤,脾肾受损,内脏淤血,心肺有损伤,但是养的不错,上个大夫用的药方也算妥帖。”转而问她,“林姑娘可介意我上手摸一下断骨之处吗?”
林芝两世为人,自然不避讳行医,之前碍于这里的人男女大防,不好表现得过于特别,现在一听这位周大夫说的,觉得水平很高。
她觉得受了外伤,不看伤处,单纯的吃药效率太低。
而她刚点头,看到焦仲景脸色不好看。
“可是很严重?”他焦急地问。
周泽明不回答,“看过伤处才知晓。”
没想到焦仲景居然十分干脆利落,上前一步对着林芝温和说着,“不要害怕,周大夫只看看伤口。”
林芝心想,我不害怕,我怕你。
但她还是在外人面前给足了他面子,轻声说了句“好”。
周泽明走到外面净手后才开始隔着衣服,一步步按照林芝的话检查着。
“林姑娘,这里可疼?”
“有点疼,但不严重。”
“那这里呢?”
“好痛,我不敢动。”
……
就这样,两个人顶着焦仲景宛若要吃人的表情,完成了检查。
“不碍事,最重的还是肺部的受损,林姑娘要小心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了风寒,肋骨愈合慢,若是咳嗽,可就麻烦了。”
林芝感激地说,“谢谢周大夫,我会注意的。”
周泽明看这个小姑娘也十分顺眼,温和却不软弱。
他心里暗暗八卦,难怪焦大将军连夜把他叫醒,一刻都不等。
看到林芝的那一眼,心想,若是为了这个小美人儿,作为男人,他倒是可以理解这种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