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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赣江夜行遇故人(二)

见祂离开了,郁玄妙才擦擦额间的汗,吁了一口气。

不过,郁玄妙很快就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脚下无舟,该如何回去船上?郁玄妙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了,只能游回去了。

当郁玄妙游回船上以后,她发现周围一切还是跟原来一般,静悄悄的。她拖着湿漉漉的衣裳小心翼翼地返回了舱房,然后换上干净衣物。她没想到竟然会遇见那鲛人,看来祂的确是没有离开。她想,经过她今晚的吓唬,祂应该明晓呆在这里的无益之处了吧?如果祂还是死性不改,那么她就真的是爱莫能助了,只能让祂自己自求多福。

不过,可惜了她的埙。在落水的时候,那埙也一并跟着自己落入了江中,现在想找回来,看来也是不可能了。

唉,真的是出师不利呀!

郁玄妙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商船夜行了一晚,早已经离开庐陵了。

第二天早上,旭日东升,晨雾蔼蔼,江面金光灿灿,浮金碎银。

青栀一早便来伺候她梳洗更衣,还端来了一些清粥小菜。吃过早膳以后,郁玄妙带着青栀在甲板上欣赏着难得的晨曦江景。

“这么一大早就起来了?”白彦飞在船的另外一头看见了她,便走了过来。

“嗯,是啊,许久没坐船,倒有些不太习惯了。”郁玄妙看着江岸两边的树木上白鹭翩飞,道。“我素日也甚少与父亲一同出船,这次可以算得上是正经第一次。”白彦飞也看着那落在江面上的孤鹜笑道。

郁玄妙瞥了他一眼,取笑道,“就你以前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我猜着,你父亲跟你在一起,不气出病来才怪。”

“呵呵,你这话倒十分了解本公子。哈哈……”白彦飞爽朗大笑,那笑声中颇有几分舒朗豁达。

“白大郎君,本姑娘瞧着你最近这气度似乎颇有吴下阿蒙的味道,看来,你那个女先生,是功不可没了?”郁玄妙揶揄他。

“什么女先生功不可没?那是本公子浪子回头金不换好不好?”白彦飞立刻否认反驳道。

瞧着他那急于否认的模样,郁玄妙心如明镜,倒也不愿拆穿他。有时候,很多事情要当事人自己慢慢去发现才有意思。

于是,郁玄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见她那意味深长的模样,此处无银三百两的白彦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向比城墙还厚的脸皮竟然泛起了淡淡的红,有些结结巴巴地道,“不过,也……也不是说……全部没有功劳……”说到最后,声音甚至浅不可闻,接近哝囔。

郁玄妙见状,反而笑出声来,白彦飞更觉不自在,干脆不再继续这话题,换了另外一个,“对了,妙儿,戚国公的生辰是何时?”

郁玄妙也不说什么,顺着他的话转开了话题,“八月初九。”

“八月初九,今日是六月初七,那就是还有两个月。从庐陵去长安,时间大概一个月左右,如果顺利,咱们还能赶上长安的乞巧节呢。”白彦飞算了一下时间,发现很有可能能赶上乞巧节,十分兴奋。

“当年在长安第一次遇见你,便是在乞巧节上,你还记得吗?”回忆起五年前在长安街的乞巧节与她相见时的情景,白彦飞颇有怅然,“没想到这样咱们就认识五年了!”被他这样一说,郁玄妙也回忆起了当年的情景。

五年前,郁玄妙刚与师父逍遥子分别,心情好长一段时间陷入了低谷。

为了缓解苦闷情绪,郁玄妙在乞巧节那日跟随戚国公府的一众女眷出门去看乞巧灯会。当一众女眷在你说我笑当中玩得不亦乐乎之时,落在众人身后的郁玄妙看到了满灯结彩的大街上,有一个孤零零的紫衣少年在一处面具摊前驻足不前。

本来郁玄妙是不会注意他的,只是那个时候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矫揉做作的女子娇笑推让,卖弄风情,一不小心直接把那少年给撞到了。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啊,公子,你没事吧?”离他最近的一个酥胸浅雪的绿衣女子连忙过去想着扶起他,却被他用手冷冷推开。

绿衣女子一时不察,被推倒在地,发出一声尖叫,“你干什么?”

紫衣少年从地上爬起,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只留下那些女子在原地不敢置信地七嘴八舌讨论长安城里竟然有如此没有礼数之人。

那个时候,郁玄妙便多看了他几眼。

没想到,后来,他们竟然会结下一段情谊。

郁玄妙笑了,“记得第一眼看到你,我便在想,你这人到底是有多么的不会怜香惜玉呀。”

白彦飞也笑了,“当时我正与我父亲闹别扭,心情不好着呢,而且她们身上的脂粉味都几乎能熏死人了。”想起当年之事,白彦飞觉得十分好笑。

“当年你看中了面具摊上的一个面具,却身上没钱。”郁玄妙继续回忆当那群女子走了以后,他又重新回到了面具摊前,直到面具摊老板猜出他身上没银钱,像赶乞丐一般挥袖赶人。

“没错,而你当时则用一锭银子让那个势利摊主将我奉如上宾。”白彦飞还记得那个老板阿谀奉承的嘴脸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后面的讨好谄媚。

像是两人同时想起了那个势利摊贩的可笑样子,两人心照不宣地同时笑了起来。

“这时间真快啊,不知不觉竟然也已经五年了。”白彦飞感慨道。郁玄妙倒觉得没什么,毕竟时间总是会过去的,人也是要成长的。

“妙儿,你说十年之后,或者二十年之后,咱们大家会变成何种模样?”白彦飞忽然有点联想十年或者二十年以后的人生。

郁玄妙笑了,“这个我可联想不了,再看吧!”

白彦飞失笑,“也对,倒是本公子有点远愁近虑了,哈哈……”

夏季天气高热,食物储藏不了很长时间,因此,他们的船每隔三天便必须靠一次渡口补给水源食物。等到第四日,船在一个热闹小镇泊了岸。

“妙儿,咱们会在镇上停靠半日时间,如果你觉得闷,便下去走走吧。”白彦飞担心郁玄妙在船上待得无聊,便建议她下船走走。

郁玄妙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便同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小镇不大,周围的酒肆茶馆却齐全,民风淳朴,到处都是一些靠江打渔为生的渔民。马车,渔舟随处可寻。这天天气有些阴凉,郁玄妙下了船走在路上倒也不觉得热,渡口处吆喝买卖声不断,倒也热闹。郁玄妙一路走,穿过忙碌的人群,渐渐走到了一处打渔人家居住的房子附近。江边打渔为生的人家大部分以船为家,他们终年在江上打渔,然后把打到的鱼卖给前来收购的商家,平日甚少会下船。但是也有些稍微殷实些的,在岸上筑起了房子,白日出江打渔,傍晚归来晒补渔网。

走在江边,郁玄妙见到了好多些如此的人家。屋子外面跟白鹭洲上的人一般,晾晒着渔网,鱼干,衣裳等等。

正当此时,远处的某座院子忽然传来了一妇人的叫骂声,“你这个泼贼,竟敢来老娘家偷东西?看老娘不打死你。”

伴随着叫骂声,郁玄妙听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乒铃乓啷地破碎了,“哎呀,我的水缸,我的罐子,哎呀,我的锅,你这个该死的杀千刀……老娘打死你这个小贼”妇人破口大骂的尖利刺耳声音引得周围人注目。

郁玄妙眉头轻皱,此时,一衣衫褴褛的的单薄人影从院子里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正好往她的方向跑来。紧接着,一个手攥木棍的的泼辣妇人怒眉倒竖气冲冲地追赶而来。那个衣衫褴褛的单薄人影满头头发蓬乱肮脏,上面沾满了一些滑腻绿色的水草,脸上的泥垢可能因为风的缘故变干了,单薄的身体似乎不堪负重,跑起来竟然还跑不过一个妇人。

很快,妇人便已经追上了那个人,手中的木棍毫不留情地落在那蜷缩起来的羸弱身体上。

郁玄妙见此,怒火不由得冒了起来,她还以为这里的人都很淳朴,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她几步冲了上去,一把挡住那妇人还要砸打的手,冷冷道,“这位大娘,他都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不如就这样算了吧?打死人,你也不好说。”

一脸跋扈的妇人见她多管闲事,便呸了一口,“你谁啊?这个贼人,来老娘家偷东西,老娘打他,还没天理了?”

“可是你都已经把他打成这样了,还不够吗?”

“我呸,够不够,老娘说了算,今天如果他不赔老娘钱,老娘抓他去见官。”妇人说得唾沫满天飞,那一脸横肉模样让郁玄妙见了心生厌恶。

她嗤笑一声,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块银子,递了过去,道,“银钱,本姑娘替他赔了,够吗?”妇人见那一块足足有一两的银子,立刻一把拿过来,然后又对着那褴褛之人呸了一声,“算你走运,不让老娘打死你。”说完以后,便扭着腰粗膀圆的身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