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子健的车。
石中海看了看他沧桑的表情，凝了凝眉，把车继续往前开去。
江一凝和江红也在车里看见了摇下半个车窗的林子健。
“石大哥，踩油门！甩掉他！”
江红从来就事论事，昨日恩，今日愁，一码归一码。
比如今天，林子健老婆在江一凝店里闹自杀，江红就觉得林子健和她一样罪不可赦。
江一凝没有说话。
她做不到白莲花，也做不到铁石心肠。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闭着嘴不说话。
石中海没有按照江红的计划去吃鱼，他改变了计划。
他要带她们两个出江城市，去临风市。
临风市晚上有全国有名的夜市，夜市的对面还有闻名遐迩的杂技表演。
烟火气旺旺。
“石大哥，错了错了！车子走过了！”
江红嚷起来。
“哦？那就将错就错，带你们去临风市吃夜市看杂技？”
“不去不去不去！”
江红的小炮仗里全是反抗。
“放心，今晚买单人变更到我头上，成吗？”
“吓死宝宝了！”
江红非但没有被识破的尴尬，反而长舒一口气。
石中海从后视镜里看着她那晶亮又能瞬间骨碌出万千个鬼点子的小圆眼，嘴角牵出笑意。
车子就要出江城市时，林子健的车停了下来，没再往前跟。
车里的林子健像一树繁华唯一跌下的那片叶子，被孤零零抛弃了。
江一凝硬起心肠不回头。
一旦回头，两下皆地狱无出路。
江红悄悄拉了江一凝的衣角，脸靠她肩上暖贴贴。
石中海透过后视镜把这一切悉收眼底，脸上落霜。
到底，他在她生命中的时间只是林子健的沧海一粟。
那他以后更得要快马加鞭，把她的生命占满。
两个小时后，一行三人到了临风市。
像石中海承诺的那样，果真吃了地摊。
江红拽着江一凝，把夜市一条街的小吃快尝过来遍了。
现在，江红的小肚子快和胸齐平了。
她自己也发现了这大型社死场面。
就双手按住小肚子，使劲往里按。
这一按不打紧，嗵嗵两声响，臭蛋又给按了出来。
江一凝实在憋不住了，放开笑起来，笑出了两眼泪花。
“烟花烟花满天飞，你为谁妩媚……”
江红趁势倒高歌起来。
能把自己的屁设置成烟花的，世界上怕是除了江红，也没第二个人了吧。
然后三个人去看杂技表演。
二十一世纪的杂技表演多了国际元素。
有西方杂技表演，也有中国传统的杂技表演。
初开始，江红异常兴奋。
每个节目结束，全场数她吆喝得最响。
可渐渐地，她犯起食困来，竟然在一个核心节目高空表演时趴在江一凝腿上打起鼾来。
不愧是压轴节目。
一个个杂技演员竟然在数米高的空中无缝衔接，让人看得心惊肉跳又刺激。
就在江一凝以为节目即将落幕时，一个看起来和宋杰差不多大的孩子站到了高台上，准备着飞跃动作。
江一凝骤然头大，一把捂住眼睛不敢看。
万一孩子掉下来——
当娘的人听不得事故。
人群尖叫鼓掌欢呼起来。
江红被吵醒了，她的两只小圆眼立刻捕捉到了这一画面，拍打着江一凝跟着狂欢的人群尖叫起来。
江一凝双眼虚开一线，正看见小男孩往回飞跃。
鬓角像被人双手揪着往上提，头皮发麻，嗓子发紧。
连吞咽唾沫都是艰难的。
小男孩连着几个空中飞跃后，本场节目结束了。
演员们平安落地，走向观众台一一答谢观众。
小男孩所到之处，欢呼声最高。
到江一凝他们这里时，江红隔着一排凳子翻了出去。
“你太棒了！阿姨好崇拜你！阿姨想和你交个朋友！以后常来常往！放心，阿姨家有吃不完的棒棒糖！”
小男孩有着漆黑浓密的一字剑眉，两个长椭圆的大眼睛下方天生卧蚕，鼻子虽不高挺，小鼻头却晶亮晶亮。
两只厚嘟嘟的招风耳像是要耳听八方。
小嘴抿着，用眼睛和观众交流。
江一凝看着这个皮肤不白却气度不凡的小男孩，心里莫名牵疼。
是杂技世家吗？
也不让孩子上学，这么早就得传承衣钵。
若是这还算好。
若不是这，是人贩子贩给杂技团的，真是让人——
江一凝盯着小男孩，却把自己盯出了满眼泪花。
小男孩自然不会答应江红的请求。疯狂的粉丝，粉丝的疯狂他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
但他还是礼貌地朝江红鞠了一个躬，继续往前走去答谢观众。
“等等——”
江一凝突然叫住了他。
小男孩扭过头来，愣愣地看着江一凝。江一凝却尴尬地摆摆手，示意没事，让小男孩继续往前走。
小男孩却朝着江一凝咧嘴一笑，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立刻霸屏。
“阿姨，你真好看。”
小男孩的声音天生磁糯，听得人想一把把孩子搂怀里带回自己家养着。
江一凝还想和他多交流会儿，但后边的人已经在催了，只得遗憾着让小男孩走掉了。
“一凝——”
江红欲言又止。
“嗯……”
江一凝双眼一直追随着小男孩的方向。
“你有没有发现，小家伙和你不知道哪个地方超级像？
看，你们俩还超有缘份！
我嚷半天他都不说话，你不说话他都主动夸你，这不是猿粪是猴屎吗？”
“我也发现了，是有很像的地方。”
石中海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
江一凝苦笑道，“像又怎么样？人家有自己的父母疼。”
她不是没幻想过这个是被扔后坡的孩子，可小男孩的肤色是古铜色的，她和宋一哲都很白。
小男孩也不像没父母的孩子一脸怨毒胆小，看起来阳光自信。
怎么会是个弃儿呢？
人，总是要尊重现实的。
准备站起来离场。
却蓦然看见前边乱作一团，有人倒地。
“快走快走！”
江红拉着江一凝就要逃之夭夭。
她可不想在外地引火烧身。
雪崩又没长眼，她才不要当雪葬者多年后又被扒出来。
石中海也建议离开这是非之地。
江一凝心跳得厉害，她说不出个为什么，但就是止不住非要过去看的脚步。
她挣脱江红的手，快速朝现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