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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墙上挂钟的指针从起点开始按部就班地走,不知哪儿放起了烟花,病房内能听到隐约烟花炸开的声音,闪烁的亮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照射进来,笼着熟睡的人的眉眼。

祁遇静静地站在床前,在心底默道。

穗安,新年快乐。

床上的人睡得正熟,传来温缓绵长的均匀呼吸声,丝毫不知道自己床前站着一个男人,并且已经看了她几个小时之久。

祁遇见她没有要苏醒的迹象,所以也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他看着窗外漫天飞雪的夜幕,记忆不禁回到了穗安刚苏醒的那天。

穗安做完手术后,贺妄陪着沈清芜去休息了,他站在病房外良久没动。

也就是那个时候,许久未见的父亲忽然给他打来了视频电话,中年男人危险的表情中还透着几分不悦,“我看你现在是反了天了,一个女人,也值得你为她费心费力?”

祁遇早已习惯他这样的态度,语气平静,“还有什么事吗?”

祁父冷笑一声,“我是在提醒你,你是我祁家的长子,你的婚事从来都不是你能做主的,有的事你别痴心妄想,不然我不介意换一个继承人。”

“换一个?”祁遇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来,“也是,您在外面的私生子那么多,随便带一个回来也行。”

“混账!你这是对父亲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吗?”电话那头的男人勃然大怒,“既然你不知道孰轻孰重,那我就成全你!”

挂断电话后,早已和祁父离婚的祁母也打来了电话,话里话外都是让他清醒一点,一个植物人女孩怎么能比得上继承权。

祁遇推开病房进去,静静注视着病床上昏迷的女孩出神,他知道她现在不会这么早醒,所以能肆无忌惮地自言自语,“他们想让我联姻,但是我应该没办法娶别人。”

他实在想象不出和一个女人为了家族利益绑定一辈子的场景。…………

结婚……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穗安的手腕,看着她纤细得过分的手指出神。

不知保持这个姿势多久,祁遇正想要起身倒杯水喝,一抬头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眼眸。

他的呼吸骤然一窒,心脏狂跳起来,立马按了铃。

回忆刚到这里戛然而止了,因为刚才熟睡中的祝穗安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和刚才脑海中回想起来的画面竟然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他下意识地起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祝穗安迷茫的双目逐渐恢复光亮,缓慢地眨了眨眼,“口渴,想喝水。”

祁遇去接了一杯温水,隔着杯壁用手背试了试温度后才把水喂到了她的唇边,“慢点喝。”

祝穗安喝完水后没着急闭眼继续睡,问,“现在几点了?”

祁遇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钟的时间,“凌晨四点。”

话音落下,祝穗安没应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男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在这里待了那么久。

他放下水杯,“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祝穗安轻声道,“阿芜跟我说了,你平时对她照拂颇多,也经常照顾我,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人。”

通常发好人卡后,接下来的话就是要拒绝某些事情了。

所以祁遇转身,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客气,之前没能保护好你,我很抱歉。”

“不用抱歉,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你没有要保护我的义务。”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或许也意识到现在说出来的话有些伤人,所以眼神有些躲闪,放在身侧的手甚至还紧张地攥紧了被角。

祁遇没忍住轻笑了一下。

这么容易心软,果然还是个小姑娘。

祝穗安咽了咽口水,“你、你笑什么?”

祁遇一步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俯身,“可是,我觉得我有义务。”

她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病房门忽然被打开,走廊里的光照射进来,打破了两人无声对视的微妙氛围。

沈清芜的轻眯着眼睛,“你们在做什么?”

祁遇直起身,后退一步,“你们怎么来了?起这么早?”

贺妄搂着沈清芜的腰,“祝小姐的父亲来了。”

穗安苏醒这件事沈清芜是想要第一时间就告诉远在西南偏僻寺庙的祝父的,但祝父平时不用手机,只得派人去庙里找他,一来二去就耽搁了些时间,直到刚才祝父才到机场,前去接他的人左思右想,还是给沈清芜打了通电话报备。

在前几天,沈清芜都没在穗安面前提过她的养父母,怕她知道她养母郁郁而终的消息伤心,对身体不好,穗安仿佛也隐约感知到了什么似的,也没主动问过。

现在她的身体状况逐渐稳定,也是时候让他们父女见一面。

祝父看到病床上的人那一刻老泪纵横,穗安也泪流满面,其余人都退出去了,贴心地带上了门。

贺妄的大掌贴在沈清芜的后腰,不动声色地揉了揉。

他们几乎是刚刚睡下,那通电话就打来了,他原本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他带着祝父去医院的,但沈清芜还是慢吞吞地爬起来了。

男人也不管祁遇还在这儿,把脸上带着明显倦容和困意的沈清芜打横抱起,“回去睡觉吧,明天再来看叔叔和姐姐。”

她靠在贺妄的怀中,抬眸看了一眼还坐在长椅上的祁遇,低低叹了一口气,“祁总和穗安也是……”

沈清芜或多或少明白穗安的心路历程。

在她昏迷的这八年,所有人都在向前走,之前胆怯唯诺、需要被她照拂的山区女孩成为了国际调香师,曾经和她有过短暂互相暗恋史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了上市公司的总裁,好像只有她自己被留在了原地,她依旧是那个没有来得及参加高考的普通高中生。

所以穗安是惶恐不安的,不仅是对祁遇,就最开始对沈清芜都有几分近乡情怯和陌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