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徊和洛妍的成亲之日定在五月初七,不是什么特别出彩的日子,但却是洛徊此生最想要铭记的日子。
方才布庄送来了喜服的布料,洛妍摆弄着大红的绸缎,问:“为什么要选在五月初七?”
素来成亲之日都是再三挑选过的黄道吉日,怎么到了自己这就如此随意了。
洛徊正在院子里栽种花草,闻言说道:“我特意请人去算的,说这个日子最吉利。”
其实不是的,从洛妍点头允婚到现在,成亲的日子就一直在洛徊的心里。哪有什么算命先生,都是他信口胡诌的。
五月初七,那是他确认自己心意的日子,是他决定要与洛妍携手一生的日子。
也不知洛妍信了没信,终归是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在外游玩许久,他们二人还是选择回到贤锡城。在城内置办了一处宅子,比不上信安公府的奢华,也没有信安公府的宽敞,只是一座再平常不过的小宅子,却是两个人余生的家。
从买下这座宅子,每一处地方都是洛徊和洛妍亲手布置的,丝毫没有假手于人。
原本按洛徊的意思,他是打算再买几个伺候的丫鬟照顾洛妍的日常起居,但都被拒绝了。
“我们既然决定留在贤锡城,那便是决定要做个平凡的普通百姓,丫鬟仆役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话虽如此,但洛徊仍是不想委屈了她。
“我无所谓,但你自小锦衣玉食,身边从来不缺伺候的人。如今跟了我,反倒是要你事事亲力亲为,若是父亲母亲知道了,怕是要找上门来打我一顿了。”
洛妍噗嗤一笑,说:“放心吧,若是他们要打你,我会挡在你面前的。”
洛徊还是不肯死心,几次三番的提起此事,但都被洛妍义正词严的拒绝了。几个回合下来,洛徊只得作罢。
好在洛妍说要做个普通百姓也不只是动动嘴皮子,她是真的很努力让自己适应另一种生活。
再也没有以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无论是洗衣做饭,整顿家务,都要自己亲自动手。
对此洛妍没有丝毫怨言,尽管自己什么都不会,却还是努力的去学,而且学的很认真。
住在他们隔壁的是一位早年丧夫的寡妇,名唤周茹。丧偶多年却并未再嫁,而是独自一人将儿子拉扯养大。
洛妍最常做的就是去她家请教,事无巨细。从买菜开始,一点一滴学起。
最开始周茹还以为洛妍是刻意找茬,哪有人连买菜都不会的。
二人刚搬来贤锡城便引起了一阵小骚动,他们这种小城里的人何曾见过拥有如此气度的人,都不用猜便知道定是京都来的。
左邻右舍们看着这对壁人四处采买东西,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便更加确定心中猜测。
原本周茹也是如此想的,但和洛妍接触了一阵后,也不禁对其有所改观。
“你这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学东西也快。你家相公能娶到你,实在是他的福气。”
彼时二人尚未成亲,但洛妍却并未多做解释,只是微微一笑。
不算大的宅子里开始慢慢增添了专属于二人的痕迹,院子里栽种了洛妍喜欢的花,洛徊甚至亲自动手挖了一个不算小的池塘,去集市上买了荷花种子种上。
“我去跟隔壁的花匠大叔请教过了,相信来年定是荷花满池。”
他语气笃定,连带着洛妍也不禁开始期待起来。
池塘边摆放了一张木桌,是专门留给两人下棋的。在府里的时候,他们就喜欢在莲池旁对弈,如今能再复刻昔日场景,也算是一种安慰。
北渝国女子出嫁,婚服都是自己亲手缝制。就连出身尊贵的洛妍也不例外,自小就在母亲的培养下练就了一手极好的绣工。
不止自己的喜服,就连洛徊的喜服,她也一并揽了过来。
“自己亲手做的最有意义,你的喜服我也一起做了吧,就别再找外面的绣娘了,万一不满意还要重新再来。”
洛徊对此并无异议,只要她开心,万事顺着她来,只是心疼她要辛苦一些了。
成亲前三日,洛昶夫妇赶来了贤锡城。
洛妍和洛徊一早接到消息便在门外守着,瞧着府里的马车到了,立刻迎了上去。
“阿妍,我的女儿!”
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儿,洛夫人不禁潸然泪下。
洛妍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也是泪如雨下。
洛昶拍了拍洛徊的肩膀,说:“你大嫂有了身孕,不宜远行。珩儿在家陪着,不能亲自到场恭贺你们成亲了。”
听闻沈盼月有喜,洛妍赶忙擦了擦眼泪,站直了身子说:“大嫂有了身孕是喜事,我们还要恭喜大哥才是。”
提及此事,洛夫人也顾不得难过了,当即笑道:“是啊。双喜临门,我和你父亲都高兴坏了。”
洛徊迎着二老往里面走,说:“父亲母亲快进去坐着歇歇吧,有话进去再说也不迟。”
进了正厅,洛夫人细细打量着周围的摆设,都是她的阿妍喜欢的,明显是有人用了心思。
洛妍亲自奉上两杯热茶,说:“父亲母亲舟车劳顿辛苦了,一路可还顺利?”
京都距离贤锡城路程不算太远,但毕竟洛昶夫妇年纪大了,如此奔波,身体难免会吃不消。
洛夫人拉着女儿在身边坐下,笑道:“一切安好。你和阿徊在这住的可还舒心?”
洛妍点点头,“这里很好,左邻右舍都是很热情的人,帮了我们不少忙。”
洛徊也附和道:“这几日我们陪着您和父亲在这城里多转转,您也会喜欢这里的。”
洛夫人但笑不语。
洛昶端起茶盏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开口:“你们婚事筹办的怎么样了?”
洛徊回道:“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洛昶微微点头,对着洛夫人微不可查的使了个眼色。
洛夫人会意,对着洛妍说:“带我去看看你的住处吧。”
洛妍知道母亲有话要跟自己说,便顺从的站起来,引着人往外面走去。
等人走远了,洛徊主动开口道:“父亲想跟我提陛下的事?”
虽是疑问,可语气中却满是肯定。
洛昶点了点头,说:“相信你也收到消息了,陛下派去监视你们动向的人都撤了回去,如今整个贤锡城再也没有京都内的眼线了。”
洛徊没有说话。
从离开京都后他便察觉到有人一直潜伏在自己四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知道那些人来自哪里,也知道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却仍是选择了无视,任凭他们的出现。
“萧允心中的芥蒂不会那么轻易消散,不管他选择监视我们的理由是什么,我都不在意。只要那些人不来打扰阿妍的宁静,我便不会出手。”
这也是他选择了沉默的原因。
他的阿妍离开了那座囚禁人的牢笼,得到了自由。他不希望任何人或事来打扰到她,即便那人是萧允,也不可以。
洛昶叹气,说:“我和你母亲离京前,陛下已经下旨,立大皇子为太子。”
洛徊表现得漠不关心。
“父亲,京都里的人和事我和阿妍都不在意了,萧允如何,立了何人为太子,这些都与我们无关了。”
洛昶果然没有再提,而是看着洛徊,问:“你和阿妍日后是如何打算的?”
说起这个,洛徊突然笑了。
“我们打算留在贤锡城,到了母亲的忌日就去给她老人家上上香,偶尔去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其余的日子就四处逛逛,虽然平淡了点,却也是难得的悠闲。”
昔年的那些恩怨纠葛,终归是离自己而去了。
剩下的只有甘于平淡。
洛昶没有再说什么。
洛妍带着洛夫人去了自己的卧房,刚一进屋,就是两身大红色的喜服。
瞧着母亲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上面,洛妍笑道:“女儿手艺不精,让母亲笑话了。”
洛夫人伸手在两件喜服上抚了抚,说:“你的绣工是我亲自教出来的,你手艺不精岂不是在说我这个当娘的没用心?”
虽说是训斥的话,却也掩藏不住底下的关心。
洛妍顽皮的眨了眨眼睛,揽住母亲的胳膊说:“是女儿说错了,女儿知错。”
洛夫人抚了抚她的脸颊,将自己牵挂了一路的问题问了出来:“阿妍,现在的日子你过得开心吗?”
洛妍没有半分犹豫,无比坚定的说:“我很满足,也很开心。”
虽然身边没有丫鬟簇拥,事事都要自己来做。尽管会累,会很辛苦,但那些付出都很有意义。
洛妍指着房内的摆设说:“您看,这宅子里的每一处都是我和洛徊亲手布置,一点一滴都是我们的心血。我学会了操持家务,也学会了洗手作羹汤,这样的日子很单调,也很枯燥,却是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悠闲和平静。”
洛夫人懂了。
“你现在是开心的,于我而言便足够了。”
孩子们过得幸福,那便是父母最大的满足,旁的便都不必太多过计较了。
洛妍的目光落在那身喜服上,眼神中是满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