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见到这些，内心极为烦躁，一股暴虐的情感止不住地涌入脑海，几乎要将心灵侵蚀。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下意识我逃得远远的。
不知觉中我来到了人类的城池。
好奇，新颖，人类的许多东西吸引着我。
由此，我在人类的城池中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里，我逐渐理清了当时那种暴虐的情感，那也许是嫉妒。
强烈的嫉妒！
在人类中情感不是独立存在的，一种情感必定是另一种情感的延伸，变化。
而最容易滋生出嫉妒之情的，就是因为爱。
我以为我爱上了她，所以为了追寻答案，我开始寻找她的踪迹。
十年，二十年过去了。
慢慢的，我找到了她的踪影，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
扶摇！
万兽天宗第三除妖人，冰羽仙子扶摇。
又是三年后，那是我第四次见到扶摇。
她依旧美丽，依旧强大而且高贵。
有意思的是，这一次相见，她认不出我，也不知道我是妖。
不过她比几十年前又变了许多，整个人变得柔和了，像天上的云朵一般。
在我之后刻意安排的几次相遇中，我们成了好友。
时间在我这里极为廉价，又是二十年过去了。
在与扶摇的相处中，我渐渐明白了我当时并不是因为爱而嫉妒。
而是一种类似的情感。
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心中产生了一股强烈的烦躁感，那股烦躁感逐渐演变成暴虐和嫉妒。
和她相处的过程十分愉快，那些年是我过的最开心的几十年。
开心得，我忘了我是妖，而她是一个除妖人……
在十年后的某一日，和扶摇的一次见面中，她面容严肃，眼露决然。
那股冰冷的杀气，彻骨的阴寒，让我到如今都无法忘怀。
那时的我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想要和以往与扶摇推杯换盏。
但冷不丁的一剑，直入的我的胸膛。
浑身冰冷却滚烫的鲜血，让我猛地惊醒。
她要杀我！
她知道我是妖了！
这是我首先出现在脑海中的念头。
我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我反击了。
那时的纵然强大，却也还不是扶摇的对手，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我被擒下了。
我很恍惚，恍惚到，我都不记得我当时究竟有没有逃跑的想法。
我很疑惑、茫然，但更多的是悲哀与伤心。
扶摇的那一剑伤了我，不仅是伤身，更伤心。
将我关入一处地牢后，扶摇消失了。
整整三年，我都一个人处于那处地牢中。
没有人一个人审讯我，也没有人来杀我。
在妖的一生中，三年是极为短暂的。
我恍惚了三年，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扶摇……为何没有杀我！？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如同扎根的野草一般，疯狂扎据我的脑海。
若是要杀我，以扶摇的实力，不难！
而若是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这些年却又没有一个人出现。
我要逃出去，问问扶摇，为什么？
是啊……
为什么？
这句为什么，在当年就该问了，而不是等到三年后。
讽刺的是，关住我的地牢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极为脆弱起来，还不用我十分之一的力量就可轻易摧毁。
而我却在里面待了整整三年。
刚出地牢，我就得到了许多消息，也明白了为何扶摇要对自己出手。
冰羽仙子扶摇堕入妖道，化生为妖，屠戮三千万兽天宗弟子……
冰羽仙子扶摇与妖相恋，诞下怪物妖胎，遗祸人间……
冰羽仙子扶摇之同党，十数大妖被万兽天宗门人斩杀……
冰羽仙子扶摇大逆不道，欺师灭祖，自绝人道，被万兽天宗老祖，毙于天轮山下……
……
无数的消息不断传入，我明白了扶摇是保护我，保护我这只妖！
她先一步出手，将我擒下，关入地牢中，等到这些风波过去。
是啊，如她所愿，过去三年了。
当时的我悲愤欲绝，恨不得将万兽天宗满门尽灭，但我知道这样不行，也没有意义。
我要做的不是要复仇，而是活下去，活下去了解一切，活下去慢慢地侵蚀万兽天宗。
我要一点点地将万兽天宗啃食干净。
但当我在天轮山下见到一物时，我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那是一棵树或者说是一株草，冰羽落仙草。
那是天生的妖，是一只弱小的初生之妖。
可我却知道那是扶摇。
也不知扶摇用了什么手段，让那株冰羽落仙草诞生，而且只有我可以看见。
于是我将她悄悄带走，带入了人类的禁地，妖族的乐园—荒妖渊。
似乎是因为初生时受到了伤害，她的生长极慢，百年还生长不了一寸。
但我很有耐心，也有时间。
而在这百年中，我终于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在万兽天宗的除妖人对外说是人，却其实是万兽天宗以残酷手段制造出来的类人类妖。
扶摇之所以被击杀，于外界所说的也没有差上多少，她的确爱上一只妖。
还是当年伤她的那只妖。
而正是与妖的结合，扶摇的血脉发生了奇妙的变化，逐渐向着妖异化。
在死亡的一瞬间，则是变成了这株冰羽落仙草。
至于外界所说的怪物妖胎，我当时没有找到，也没有能力去找。
因为当我要寻找时，一股强大得足以轻易将我碾碎的力量，在警告我，不要再深入探究。
于是我停下了了解那些事，反正扶摇还在。
千年过去了，这株冰羽落仙草终于化作了人形，恢复了本源。
她的人形与扶摇一模一样，但却没有丝毫扶摇的记忆，那一刻，我知道扶摇死了……
真的死了……
其实我早就有所猜测了，但却始终无法接受。
几十年后，我参与了将万兽天宗灭门的行动，我将羽摇交给了一个妖族先辈。
再到之后，我没有回荒妖渊，我独自一个人游历天下。
但没想到在做某件事时，遇到一次巨大的危机，被一位王家人封印在浑天仪中……”
扶药的故事很长，赵钱一字一句地都听完了。
只是越听，面色越古怪。
赵钱承认人心这方大狱，自己还是无法尽探所有。
他怎么也想不到，扶药是这样的妖。
“真是懦弱……”
对于扶药的故事赵钱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只是吐出四字。
懦弱吗？
扶药浑身一震，嘴角露出苦涩。
在赵钱看来，扶药的一生都在逃，遇事则逃，就如在扶摇的面前不断的逃，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弱小则逃并不意味着懦弱，但因为弱小却次次逃，弱小已经变成了懦弱逃跑的借口。
就如扶摇被杀，狗屁的隐忍蚕食，一只妖就该有一只妖的作风。
应该像一只疯狗一般，死死缠着万兽天宗，让他们寝食难安，日日处于恐惧之中。
杀不了强者，就杀些弱的，杀他们的门人，杀他们的弟子。
说是什么无辜，只要拜入万兽天宗就没有无辜者！
怎么，觉得这逻辑没有道理！
一只愤怒的妖，吃人的妖，需要什么道理！
还有什么游历天下，难道不是因为接受不了扶摇已死，就想要逃得远远的。
真是一只可笑，懦弱的妖！
也许在有些人看来，扶药的做法成熟，稳当。
但就赵钱而言，世间的法则只在强者手中，强者的念头通达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那么……钱爷是否应允了我？”
深吸了一口气，扶药稳了稳心神，语气诚恳问道。
“可以，这是九锁天道誓言，只要你签下，你所说的一切，我在能力范围内定然会做到。”
赵钱丢给扶药一张卷轴。
扶药面露喜色，但很快有些疑惑起来，什么是九锁天道誓言，自己怎么没有听过。
很快扶药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了。
“嘶……”
扶药倒吸一口冷气，这天道誓言竟还可以这样玩。
九道天道誓言就如同一个个勾连在一起的锁扣一般，相互影响，形成了一个闭锁的环。
这世间无奇不有，规避天道誓言的方法也有不少，单就自己而言，就有三个方法。
可是这九锁天道誓言，要是触碰其中一个，剩下的几个都会产生反应。
几乎无解，最起码，在扶药看来，自己解不了。
这需要怎样的脑子才可想得出。
可是这天道誓言不可轻立，每立下一个天道誓言，就相当于在自己于天地之间隔上一层淡淡的薄纱，阻碍修炼的进度。
何况是九道。
但很快扶药的犹豫就消失了，自己就算是命都可以舍去，何况区区九道誓言。
在诸多血字卫看来，血主和钱财使在段鬼涯陷入碑林中后，就沉默了下来。
一直呆呆地待着那里，偶尔脸色露出一些情感变化，而忽然钱财使就立下了九道天道誓言。
他们不知道这为什么，也不敢问。
同时他们也明白了，血主和钱财使方才在谈论什么机密之事，他们在传音交谈。
“对了，你可知道与扶摇相恋的妖是谁？”
看段鬼涯这边还没有什么动静，赵钱忍不住八卦了一句。
人除妖人和妖的恋情，这些只是在话本中见过，这里可是有着一个人亲身见证者呢。
扶摇嘴角露出尴尬之色。
“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他是一尊地妖，化作除妖人的妖，也曾参与万兽天宗灭宗之战。”
扶药沉吟数息，最后还是满足了赵钱的八卦之心。
“还好你是一个懦弱，且轻淡生死的妖。”
再次盯着扶药数息，赵钱吐出一句话来。
若不是扶药的这般性格，自己要轻易拿下扶药可是不容易。
通过扶药讲述的故事，赵钱进一步了解了扶药的性格，以及对扶药的本体有所了解。
扶药的精血可疗伤，且资质不凡……
还有一些在赵钱看来极为有意思的事，在扶药讲述的故事中，几乎没有他人的出场，只有他和扶摇。
最后再看看扶药这有意思的名字，扶药……扶摇。
这是一个懦弱，不明白自己心意，且有些自卑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