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元洲城有夜市的习惯，亥时之前都可以摆卖，所以并不冷清。莲花节后的灯都换成了普通的灯，一路走回去，倒也敞亮。
行至百花楼，灯火通明，楼上楼下都有美丽的女子着清凉的衣裳，对着行人轻扭着腰肢，五颜六色的香帕飞舞，成就黑夜中一处不一样的风景。
过往的人没忍住多看了一眼，瞬间被身边的女子扭着耳朵，一路拖行离开，满街都是喊疼的话语。
韩柯催促着裴景进去，这小步挪得跟个乌龟似的。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门口的女子便簇拥过来，手里的小面巾，直直的往裴景的脸轻甩着，像没腰似的，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
好好沙青色的长衫，被胭脂水粉糊了个花白的印子，“这位哥长得真俊，面生的很，第一次来吧，小红陪你如何？”
还好自己穿了下人的衣服，这些人太猛了！
韩柯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瞧着自家主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便姐姐前姐姐后的叫着，央求她们手下留情，让他们先进去，没有人理会他。
身旁一片娇笑，个个都想博得裴景的欢心，推搡之间，韩柯被人一把推开，顺着台阶就要摔倒，一只大手及时拉住了他，险险的稳住身形。
“滚！”裴景眼神似寒芒，将挂在他身边的女子，一个个吓退。
不能让自家主子生气罢工，韩柯点头哈腰跟美女们道歉，不着痕迹的捏了一下裴景的手，提醒他我们来的目的。
“哪个不长眼的妮子，惹怒了我的贵客，小心妈妈我不给饭吃。”大厅处，老鸨扭着腰肢走了过来，笑得一脸谄媚，掐着嗓子老远就叫嚷开,眼里透着精明。
韩柯赶紧走在前面，从衣兜里取出几个银锭子，塞在老鸨的手里，“妈妈，我家公子不喜人多，给我们安排一间雅间，安排一桌好酒好菜就成，看看歌舞，听听曲子，要姑娘的话等会再挑。”
老鸨掂掂手里的银子，脸上褶子都笑开了，“好说好说，马上安排。”
百花楼的格局，韩柯还是知道的，一楼中间有个舞台，一些卖艺不卖身的女子，会在这里献艺，偶得一些新近的女孩，第一次也会在这里进行拍卖。
二楼靠大厅的位置，是单独隔出来的一个雅间，里面挂着轻纱的帘子，下面往里看不清，里面朝下面却能瞧得一清二楚。
中间一米宽的走廊，方便走路，右边是一间间客房。里面时不时传来一些让人脸红的声音。
走进隔间，老鸨安排好了酒菜，韩柯点名要欢喜姑娘来倒茶。
老鸨脸色警惕的瞧着她们，语气不似之前热络，“这位公子面生得很，想必是第一次来百花楼，怎么认识欢喜姑娘。”
“我家公子第一次来元洲城做生意，姑娘是不喜碰的，但是却好一口茶，之前有朋友来到这里，喝过欢喜姑娘泡的茶，觉得是天选之茶。
如兰在舌，沁人心脾，回味甘甜持久，还很清香怡人，我家公子听了盛是向往，今日路过该地，便想来瞧瞧朋友说与他的，是真是假。”
韩柯从袖袋里摸出几个银锭子，肉疼的放在老鸨的手里，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请妈妈成全，我家公子明日就要回江州，此去怕是要很久，不会有机会来这里，欢喜姑娘麻烦妈妈安排一下。”
“不就是一个粗使丫鬟，她也就泡个茶，既然让公子瞧上手艺，是她的福分，哪有不来的道理，这就给你安排，但是我怕欢喜姑娘忙，可能还要等上好一会。”老鸨眼睛左右飘着，好像是件为难的事。
韩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马甲卸了，看她还会不会怠慢了自己。他深呼吸一口气，生生的忍住了，又从袖袋中掏出银子，满脸堆笑的交给老鸨，“妈妈，我懂得。”
一听是不常来的主，老鸨是能宰多一点，就宰多一点，摸摸袖袋里沉甸甸的分量，一脸满足的出去安排人。
待老鸨走后，韩柯关上门，狠狠的呸了一声，拿出自己的钱袋子，里面只有零星几个银锭子，叹了口气，腰都弯了不少。
啪的一声，韩柯看到手上多出的一包钱袋子，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钱，分量明显比自己的重许多，给他干嘛，韩柯一脸疑问的看着裴景。
“先拿着，若你的不够，拿去花便是。”裴景的声音轻柔至极，脸透过轻纱看着一楼的歌舞，额前的碎发垂下来，表情看不太真切。
“嗯。”韩柯心中一暖，把钱赶紧收回袖袋中，就怕老鸨看着了，又得使什么幺蛾子，让他把钱吐出来。
嘭嘭嘭，一阵敲门的声音，韩柯打开门，一女子戴着面纱，低着头，不敢正眼瞧着客人，规规矩矩的进到雅间，坐在角落里。
韩柯一看到她，就知道她是欢喜，百花楼只有一个女子，以面纱视人，倒不是她有多美，而是她脸色痘痘很多，看过很多大夫都治不好。
老鸨接手百香楼的时候，想把她卖了，看到她泡茶的手艺很不错，很多老主顾都会点名要她泡茶，欢喜还有利用价值，便要求她一定要戴着面纱做事，如果吓到客人可是要挨棍子。
百香楼的客人，都是爱动手动脚，他们可不会听欢喜说，她自己有多丑，不宜见人，偏要扯下她的面纱。
欢喜姑娘被打了几次后，久了大家也就知道欢喜姑娘不漂亮，再也没有扯过她的面纱。
酒菜上齐，韩柯看着面前不言语的姑娘，低头泡着茶，端给裴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便安慰道：“欢喜姑娘莫害怕，我家公子虽然面冷得很，却不会无缘无故责骂你，你放心泡好手中的茶便可以。”
“是。”欢喜姑娘轻声应着，依旧低着头。
韩柯举起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提前吃过解酒的药丸，裴景知道，并未阻止他喝酒。韩柯一杯饮完，心情畅快了不少。
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脆皮烤鸭，大口的吃肉，脑海中忽而想起那句魔音：你胖了。
手抖了抖，硬生生的的靠着毅力转弯，把肉放在裴景的碗里，自己夹着绿油油的青菜嚼了起来。
眼睛瞥了一眼偷笑的某人，青菜咬得汁水四溢，拿出写着景的手帕，当着他的面，狠狠的擦着嘴。
裴景端起茶轻轻抿着，转身看着楼下，嘴角微勾，乱了的心海终是再不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