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送你了”，崔行运把车停在巷口。
“今天谢谢你了，这是在山下李记买的糕点，你拿着给大娘吃”，宋砾平从篮子里拿出一盒糕点塞到崔行运手里，下了车，就往家里跑去。
崔行运拿着糕点不知所措，碰上正准备出门买菜的崔大娘，又是好一顿训斥，责怪他收了宋砾平的糕点。
这厢，宋砾平跑到院子附近，就收敛了脚步，在小门处听了好一会儿，没有听见什么声响，才松了口气，推门而入。
“去哪了？”
宋砾平的身体顿时僵住了，机械般地转过头，宋世明就坐在厨房外的石桌旁，手里敲着戒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知节和秀成站在他身后，望天望地，给了宋砾平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芝芝躲在回廊的柱子后面，探出头，担忧地看着自己。
宋砾平心里泪流满面，点子要不要这么背，明明现在还不到世明哥起床的时候，自己还特意提前回来了。
知节和秀成这两个家伙，平时我做的饭菜都白瞎了，也不知道给我提个醒，还是芝芝最好了。
“世明哥，我和秋娘去逛小庙会了，你看我还给你们带了东西”，宋砾平挪到宋世明身边，把篮子里的礼物都拿出来，扯着他的衣袖，像个贪玩被抓到的孩子。
“咳咳咳，你说实话，是去逛庙会了？还是去卖糕点了，厨房墙上的水汽都还没干透，去那边站着，想清楚了再说话”，宋世明看到桌上的礼物，面色有所缓和，把戒尺放在了桌上，不过事情还没有翻过。
宋砾平站到了回廊下，芝芝给了他一个加油的动作，啪嗒啪嗒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宋砾平感觉今天是逃不过去了，干脆就照实说了，说完便惴惴不安地暗中打量着宋世明的脸色。
“平哥儿，我不是不同意你出去摆摊，但是做事情最忌讳三心二意，你答应了我要温书，就不能食言，更不能半路去干别的事”
宋世明在那边苦口婆心地劝，核心思想就一个，放下一切杂事，好好读书。
宋砾平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但是无论是原主还是自己，本心都不在读书上，只是想过好自己简单的日子罢了。
再说，当初自己答应世明哥是给他当助教，顺便温书，结果他越教越上瘾，已经是往状元上培养了，宋砾平是绝不会当卷王，然后挣一份随时会掉脑袋的工作的。
“世明哥，我同你说过，我不想再往秀才上面考了，我只想开个铺子，做点吃食生意，安稳度日”
“你你你”
宋世明气得又抓起了戒尺，他心里知道宋砾平志不在此，但他就是不想放过这个好苗子，即使不去谋个一官半职，多懂些道理也是好的。
宋砾平也不想气世明哥，但有些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各人的日子，各自的活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气氛一时间僵持下来，世明哥虽然气，但还是心疼平哥儿，不想他一大早上在这里站着，不过碍于面子，没有张口，看着平哥儿，想让他给个台阶，把事情揭过去。
宋砾平垂着头，心里想着要不要先认个错，让世明哥把气消消，反正学习是不可能学习了，世明哥又关不住自己，自己还是会出门卖东西的。
芝芝领着曹大娘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两个人拼着一口气互不相让，宋世明看着更像是下一秒要用上那老长的戒尺。
芝芝冲出来，抱着宋砾平的腿，眼泪刷一下就下来，嘴里喊着：“爹爹，不要打平哥哥，不要打平哥哥”。
宋世明站起身，刚想和女儿解释。芝芝看见他手里的戒尺还没放下，以为他生气了，小手拉着宋砾平就躲到了曹大娘身后。
曹大娘本来就不是个软脾气，见孙女在哭，宋砾平呆呆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三步上前，一把夺过宋世明手中的戒尺。
“反了你了，我把平哥儿送到你这里，是让你这个做哥哥的欺负的？”，曹大娘叉着腰，怒目圆睁。
“唉，娘，不是你想的那样”，宋世明缩着身子，看着就比曹大娘气弱三分。
“曹大娘，世明哥没有欺负我，他……”，宋砾平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连忙解释。
原来世明哥今天早起是因为曹大娘来了，芝芝刚才是给自己搬救兵去了。
“平哥儿，你不用替他说话，你们几个来说，他平日可曾欺负平哥儿？”，曹大娘对着宋砾平是一派祥和，对着宋世明就是狂风骤雨。
知节和秀成看看宋世明，刚才他们不敢为平哥儿求情，现在当然也不敢多说话。
芝芝平时看着羞怯怯的，现在站在宋砾平前面，却颇有曹大娘的风采，尽管脸上的泪珠和断了线一样，也没忘为自己的平哥哥讨回公道。
“平哥哥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做饭，白天还要帮爹爹上课，晚上还要做课业，每天都睡不好，哇”
芝芝这件小棉袄，漏的风果然很大，在场的几人除了曹大娘，几乎都想捂住她的小嘴，赶紧把事情说清楚。
曹大娘气急了，身子都在发抖，宋世明赶紧上前扶着。
“娘，你消消气，事情不是这样的”，宋世明担忧地看着自己老娘，可别气出个好歹。
曹大娘啪啪啪，把戒尺一顿乱打，知节和秀成赶忙上前护着宋世明。
”知节、秀成，他说事情不是这样的，你们来说，家里是不是平哥儿在做饭？他是不是让平哥儿上课，还留老多课业？“
曹大娘啪一声，把戒尺拍在石桌上，手都拍红了。
“这么说，也没错”
“但奶奶……”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宋砾平心累，感觉一件小事，事态升级了。
“爹爹坏，平哥哥来之前，我们都只能吃馒头，平哥哥来了后，我们才有菜菜吃”
宋砾平脑中仿佛听到了游戏音效，恭喜小棉袄拿下了二杀。
“爹爹还让平哥哥给爹爹的学生做点心吃，爹爹每次都要吃一大盘”
三杀了，宋砾平赶紧捂住芝芝的嘴，奶奶很快就会回去，留下来的他们可就要遭殃了，可不能再让芝芝拉仇恨了。
“娘，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带云娘去送子观音庙还愿吗？”，面色发白，穿着厚衣服的桂凤嫂子从前院走了过来。
“我怎么了？问他去，气死我了”，曹大娘见大儿媳过来，不想她担心，收了脾气，一个人撇过头去。
桂凤嫂子挑了挑眉，把几人都看了一遍，拉过明显有话说的芝芝询问，事情也随着芝芝的讲述，越来越人神共愤。
“好了，娘，事情我都知道了，您领着孩子们去前院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桂凤嫂子温柔的笑着，但宋砾平感觉世明哥好像要迎来寒冬。
知节和秀成果然毫无义气，拖着宋砾平就离开了，曹大娘牵着芝芝，面色如常，一点也不担心后面发生什么。
宋砾平又坐上了崔行运的驴车，这次是一大家子人，曹大娘还笑着和崔大娘说今天宋夫子休息半天，下午才上课，托她和来上课的孩子说一声。
驴车渐行渐远，小院里一直没有动静，这让宋砾平感觉像是有一把利剑悬在头顶，盼望着发生什么，又盼望着什么都不发生。
宋砾平坐在曹大娘身边，没忍住开口：“曹大娘，世明哥真的没有欺负我”。
“我知道，他最多是逼你读书了”
“那你……”
“我要是不装出生气的样子，等我回去了，他还是要抓着你读书，我是让你来镇上散心躲灾的，不是给他送学生的，我可不想乖巧的平哥儿读书读傻了”
曹大娘摸着平哥儿的头，平哥儿笑着把头靠在她并不宽厚的肩膀上。
“不过，他骗我们会做饭，结果让孩子啃了这么久馒头，我是真生气了”
“不过，桂凤正好来了，让她这个做娘的收拾去吧，我就不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