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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阆山梦 > 第60章 尘世真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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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卫三娘依旧未归,云未杳竟无半点忧色,湛若水更知三娘离开并非抓药那般简单。是夜夜色沉沉,君山寂寂,连着洞庭波涛也轻柔了。鬼道士与秦用早是鼾声如雷,湛若水却了无睡意,遂起床出门散心了。

行不多远,便见近水湖畔的巨石边似倚着一人,微微垂首,似在沉思。湛若水隐约认出正是云未杳,只慢慢走了过去。

云未杳听得声响,抬起头来,认出正是湛若水。湛若水清了清嗓子道:“姑娘可是在等三娘?”

云未杳摇了摇头道:“三娘无事,不需我等。”说罢便不再理会湛若水,只望着沉沉湖水发呆,那尖尖的眉头轻轻地拧着,似蹙着许多的心事般。廿四桥畔,他们话语不多,却有种相识多年的默契,无奈因着弘逢龙的关系,他心中始终有着芥蒂,二人之间,始终隔着层若有似无的墙,湛若水竟无话可说。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离开,还是该留下,很是有些尴尬。

许久,云未杳轻轻叹了口气,才回过神来,看到湛若水还在旁侧立着,面上稍稍有错愕之色,只道:“我要回去了,你呢?”

湛若水道:“我送姑娘回去。”说罢侧身让出路来。云未杳点头道了声“多谢”,慢慢归去。湛若水与她并肩行着,二人皆是不发一语。

到了院中,二人各自回房,临去前,云未杳道:“前日岳阳楼下,你很是威风!”湛若水不知她所言何意,面上倒有些发烫,好在有夜色掩映,倒也看不分明。

天色未明,湛若水与鬼道士又偷偷溜出观去,早有小舟在码头候着。洞庭多雨,一早细雨霏霏,舟行湖中,倒别有一番意趣。

船儿到了绿汀,天色已是大明。二人轻车熟路,径向茅屋而去,黄犬早就高声吠了起来,僮儿闻声出来。那黄犬仗了人势,吠得更厉害了。湛若水只道他开口便要赶人,未料他很是和善道:“爷爷昨日回来了,今儿五更就出门去了。”湛若水心中一沉,僮儿又道:“爷爷说,明日请早。”

鬼道士恼得捶胸顿足,道:“老子今日就不走了,赖也要赖在这里,不信他不回来!”湛若水也向僮儿道:“左右无事,我们先等等。”

那僮儿恭恭敬敬道:“爷爷说,你们必不肯白走这一趟,若不肯走,就请书房用茶。”

鬼道士凑近湛若水笑道:“这小儿前倨而后恭,必是我师叔的缘故。”湛若水只是笑了笑,便随那僮儿进屋去了。这是他第二次进书房,昨日来去匆匆,也未来得及细看。轩窗照旧高高支起,窗前是简易书案桌椅,上有文房四宝。他昨日在此留信,左手一侧撂一摞厚厚的典籍,湛若水记得打头的是一部《南华真经》,再下《老子》,今日是一部《易经》,竟是儒释道掺杂。一室之内,除却书案与东向书架有许多书外,当真称得是家徒四壁了。书架之书以经史子集分,名类很是分明。窗上搁了一支泛黄的竹筒,筒中贮了清水,筒身斑斑点点,又在近口四五寸处掏了个眼,斜插入一枝野花,正是吐蕊盛开之际,倒与书房添了几许生动。

僮儿已端上茶来,湛若水笑道:“先生风雅不减当年,一枝野花便有许多机趣,且这竹筒朴拙,颇有古意,倒胜过许多精美瓶器。”

僮儿道:“你倒有些眼光,只是不过尔尔。”说罢还撇了撇嘴。鬼道士偷偷向湛若水扮了个鬼脸,湛若水正吃着茶,陡然见着,差点要呛着,只是咳嗽不止。僮儿奇怪地望着他,湛若水为了掩饰尴尬,只好起身装作看窗外之景。

此间窗景极美,远有湖光山色为臣,近有斜逸花枝为君,细雨落花做点缀,连见惯山川风月的湛若水也不得不赞叹。又见窗下有一长满青苔的怪状巨石,石身凹陷,半蓄着雨水,清清亮亮,上漂着几片花瓣,檐上雨水滴洒不断,叮叮咚咚很是清脆悦耳。奇的是那巨石所蓄之水始终半满,想是别有他处溢出。湛若水笑道:“插花何须瓶器精美,若识得真趣,天地万物皆可为瓶器,天地万物皆可做花竹。自此看去,当是以窗为瓶,以天地风花雪月为花竹,又或以这巨石为瓶,以偶然为花竹,或落英,或飘絮,又或停留飞鸟。”

僮儿很是惊奇,道:“爷爷也常这么说来着。”鬼道士当即便理会过来,笑道:“你又胡说!”湛若水低声向他道:“我故意唬他来着,你莫要当真了!”鬼道士笑道:“倒有几分道理。”

又坐了许久,繁花老人依旧未归。湛若水与鬼道士正无聊时,又听得天空传来数声鹤鸣。僮儿含了个口哨,吹出尖厉的声响,篱外树枝上便落下一对白鹤来,甚是玉雪可爱。鹤儿稳稳停在僮儿身前,圆溜溜的眼睛似通灵般,齐刷刷望着他。僮儿摸了摸白鹤的头,嘴里叽叽咕咕,白鹤亦是,竟似在交谈。半晌,僮儿又打了一声唿哨,手又在胸前画了个半圆,再指向天际,白鹤便排云而上,身姿曼妙轻灵至极,片刻便不见了踪迹,只留下数声清越鹤唳。

鬼道士瞪大了眼,呼道:“了不得,了不得,敢情这小子通灵,会鸟语?”湛若水看出那口哨的古怪,口中却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有这样的人也不奇怪。”又笑道:“林和靖隐居西湖孤山,一生不仕不娶,自称以梅为妻,以鹤为子。若有客至,僮儿便纵鹤相告,他自棹舟而还。你这师叔颇有林和靖遗风,大概是一位真隐者了。”

鬼道士傲然道:“那是自然!”

湛若水只笑道:“大士涉俗,小士居真。欲求佛道,岂离红尘?”

鬼道士听出他言外之意,笑道:“照你这般说来,世间隐者,皆不是真隐之人。”

湛若水笑道:“始知真隐者,不必在山林。”

鬼道士笑骂道:“你若敢对我师叔说,我便服你!”湛若水只好笑说“不敢”,鬼道士又道:“依你说,这世间谁人称得隐者?”

湛若水但笑不语,眼前却浮现出云未杳的影子来。

他与鬼道士这厢斗着嘴,僮儿进来道:“恰才鹤儿带了信来,爷爷今日是不回来了,你们还是回罢!”鬼道士伸出拇指便要恭维,湛若水暗暗捅了捅他,鬼道士只好讪讪作罢。湛若水道:“有劳了,我们明日再来拜访!”顿了顿随口又道:“先生近日都看哪些书?”僮儿愣了愣道:“左不过是案上那些!”湛若水便不再多问,与鬼道士拱手告辞。

二人闷闷回了君山,湛若水最先察觉有异,连着鬼道士也看出不对劲来,道:“奇了,今日岛上好生安静,竟无游人香客。”

湛若水与鬼道士缓步向前,皆暗暗戒备。鬼道士低声道:“只怕是苏灵儿的人来了!”湛若水点点头,道:“小心为上!”行不多远,却见院门前有人探头探脑,不是秦用是谁?湛若水正要向他招手,秦用一脸喜色向身后喊道:“湛相公回来了!”

湛若水与鬼道士面面相觑,只道是多心了,未料才放下心来,就用院门里涌出几个人来,竟是岭南弄氏。鬼道士哭丧着脸道:“原来是他们,我倒宁肯是苏灵儿!”

正说着,秦用已跑了过来,喜滋滋道:“相公回来了,弄姑娘等你好半天了!”湛若水早知是弄氏,道:“云姑娘可好?”

秦用低声道:“弄氏来得突然,她一直在房中没有出来,相公放心!”

湛若水听他前言本放了心,偏后语说了出来,心下便很是有些不自在,连着面上也有些不自在。好在秦用本是无心之语,又与鬼道士一门心思皆在弄氏身上,也没过多留意他的不对劲儿。

院门已经大开,弄月竹依旧中原仕女妆扮,正正站在大门中央,娉娉袅袅,只双手依旧戴着一双丝质手套。秦用又看得呆了,痴痴道:“弄姑娘真神仙中人!”鬼道士白了他一眼,低声向湛若水道:“那小妖女必是因你而来,你可要小心应付着,切记不可动用武功内力!”

湛若水只得硬着头皮过去,见院中立着十余人,应是那日岳楼下随侍弄月竹的黎家少女,依旧身着吉贝衣,湛若水当即别开眼。弄月竹偏头着笑吟吟地望着他,道:“我到处寻你不着,原来你躲在这里,你的事可都办好了?”

湛若水笑着摇了摇头,不待弄月竹开口,又道:“好在一切顺利!”

弄月竹睁大美目,眨了眨,笑道:“若你有用得着弄氏的,一定要跟我讲,不要客气!”说罢侧身让过湛若水,进屋坐下,望出小院道:“你这里太过简陋了,那容家的园子很是不错,如果你不嫌弃,可以过去住!”

湛若水笑道:“多谢姑娘好意,我在这里住不了两天。”

弄月竹“哦”了一声,道:“你还要去哪里?”

湛若水只好道:“眼下的事办好也只成一半,我还得赶回扬州。”

弄月竹复念了声“扬州”,却只是抿唇一笑,又见鬼道士在一旁只是翻白脸,向他笑道:“海潮与我说了那日情形,我想了想,原是海潮不对在先,我这里代他向你道个不是!”说罢起身向鬼道士屈了屈膝,吓得他一跳八丈高,连连摆手,只称“不敢”。

弄月竹便不再理他,正要再开口,却有一个侍女与她耳句几句,面色顿时不好看了,道:“原来房中还有人,何不请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