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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阆山梦 > 第98章 礼岂为我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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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未杳慢慢起身,将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细细在湛若水脸上看了又看,偏头笑道:“三娘那时听了,可愁得不行,说样的人去哪里找?我说,你不用急,等我看到他时,自然便知道了。可是,当我看到他时,我还是不知道。”

湛若水心间一窒,哑着声音道:“妹妹已经看到了?”

云未杳顽皮地揪了揪他的脸颊,笑道:“看到了。”

湛若水道:“为何还是不知道?”

云未杳略挑了挑眉,道:“这啊,得日子过久了才知道。”

湛若水道:“妹妹是怕日子一长久,或许便成了无情夫妻?”

云未杳笑而不语。湛若水只是哈哈大笑,只是笑着笑着,声音却低沉下去,就中多了些微酸涩。云未杳敏锐地感受到了,知他是为阿耨多罗发愁,纤细的手指轻轻抚着他略微发皱的眉间道:“放心,有我呢!”

湛若水叹口气,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二人皆是默默无语。沉默间,湛若水突然想起了秋烟兰,暗道:当年我与烟兰情投意合,都道此情刻骨铭心,只是,我与她日子过得久了,可还有说不尽的话,我与她之情是否还能如复当初,是否也会形同陌路?

这二十年中,他偶尔回想与秋烟兰的当初,所想皆是美好,但他却并不敢往后想,往后想,便是不堪,一如世间所有夫妇那般的平常冷淡。说来,即便没有那一场悲剧,即便与秋烟兰平安度日,但二人之情是否一如当初,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如今听云未杳这样说了,他才知道,一人一生能遇一个有情人,当是多么不易。好在,他遇到了。尽管前路未知,但他的心已不再荒芜悲凉,只因相信她能为他带来世间的最美好。

三娘自曾阿婶家回来时,脸色不是很好看。云未杳看出来了,湛若水出看出来了,晚归的封五看出来了,连着孟飞也看出来了。孟飞与封五自是不知是何缘故,云未杳与湛若水想到那日山林中与曾慧相遇之事,多少有些明了。湛若水心中有些坠坠不安,倒是云未杳不以为意,寻机悄向他道:“一切有我。”他这才多少放下心来。

晚饭之后,众人皆回房休息。三娘像往常一样去看了云未杳,却没有立即离开。云未杳歪在榻上翻着部《世说》,正是湛若水没有看完的,眼睛虽瞅着书,心思只在三娘身上,眼角余光时不时瞟一瞟她。她已打定主意,只要三娘不开口,她绝不说话。三娘瞪了她半晌,终于忍不住了,搬了张椅子放在榻前,坐下道:“我有话问你。”

云未杳道:“您说。”

三娘道:“我听说,你那日跟湛若水牵着手在山中散步,此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云未杳只是盯着书看,也不看三娘,道:“真的。”

卫三娘只以为云未杳不肯实说,只会遮掩,原想了满腹质问的话,不想她竟直接承认了,倒教她不知如何问下去,气呼呼道:“好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却跟一个男人随随便便牵着手,这说出去……说出去……”

三娘说不下去,云未杳接口道:“说出去很丢人,对么?”三娘愣了愣,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出来,云未杳正色道:“我与他并未做那杀人越货、谋财害命的勾当,不过是他未娶,我未嫁,他钟情于我,我系情于他,你且告诉我,我与他如何便就丢人了?不过两情相悦,并不是杀头的罪,很见不得人么?”

三娘未料云未杳很是理直气壮,被她一顿抢白,遂想也不想道:“女孩子家家,甚么钟情系情、两情相悦的,口里没有半分遮拦,可知这于礼法不合!”

云未杳又复翻着书看,随口道:“礼岂为我辈设也!”蓦地瞟见三娘面色更不好看了,遂陪笑道:“那便让他三媒六聘的来,便合礼法了。”

三娘恼得一把夺下她手中的书,道:“我要与你说的,并不是这些。我只问你,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书被夺走,云未杳没有依凭,叹了口气道:“我如何打算的,你不是一早便知道?”

三娘愣了愣。确实,云未杳心中所思所想,从未瞒过她,只是她一直以为湛若水是生是死,谁也说不清楚,云未杳不过一时动情,而她又素来聪明,自不会轻易系情,是以并未多去过问。如今,她却发现自己错了,云未杳非但动情,且用情至深,而湛若水更是倾情于她。两情相悦之事,她如何拦阻?

三娘无话可说,只好道:“他是个甚么样子,你比我们谁都清楚。你说你救他一成把握也无,若救不回他,你……”

云未杳慢慢坐直身子,正色道:“我还有三年。”

三娘叹道:“我早知你要赌这三年。只是姑娘,你听三娘一句劝,三年并不长,一生却很久,我怕的是,这短短的三年,会系你一生的心啊!三娘太清楚你这一家子的性情,若是你救不回他,你这一生,这一生只怕就……”三娘没有再说下去,云未杳与他父亲一般,皆是不用情则已,用情便至深,思及她父亲当年做出的选择,她不敢想象云未杳的今后。

云未杳不语。三娘道:“好,我就当姑娘能救好他,只是你可曾想过,便是他安然无恙,却还是朝廷钦命的要犯。扬州之时,你已保过他一次,那是弘少则看在少均的份上,只是你能救他一次,能救他两次么?便是没有弘家,须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会放过他?他这一生只能隐姓埋名、东躲西藏,莫非姑娘要与他躲一辈子?”

云未杳看三娘满面的严肃,蓦地笑了,道:“难为你实心为我将想。你想过的,莫非我便没有想过?不是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认定他了,前路如何,也只有自己去走。”

三娘纹风不动,云未杳只得又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有的事我做不好,又怕出错,又怕绕弯子费了心力,便求父亲教我。父亲却说,我确实知晓此事如何做才对,但却不会告诉你,只因路要你自己走,错要你自己去犯,去经历。经历了的对错与别人说的对错,终究是不一样。三娘,我知道你经历比我多,也是为我好,无奈我的路要自己去走,去经历,谁也取代不了。”

三娘看出云未杳心意坚定,便有些伤心,只坐在一旁叹气抹泪。云未杳只得老老实实地坐着,两下里皆不说话。烛火燃得久了,灯芯渐渐地弯了下去,房中便昏暗了许多,三娘拿着小剪子将灯芯铰下,立时又明亮起来。云未杳轻抬眉眼,三娘立时醒悟过来,重重地将小剪拍在桌上。

云未杳盯着烛火,看那火光摇曳,喃喃道:“这世间每个人的命运都不一样,却有很多事情与经历大同小异,千百年来,皆是如此。千年前有人走的路,犯的错,今人同样在走,同样在犯。聪明的人,便会借着前人的经历,好好绕了开去,笨的人,总是不撞南墙不肯回头。我便是那个笨的人。可是又如何,我生性如此,改也改不了。”

三娘直是恨铁不成钢,却又不忍下了重话,道:“我说的你竟是一句也听不进去,若是你父母还在……”想了想,她更是重重地叹气。若是她父母还在,只怕更纵着她的性子。三娘便知劝不动云未杳,只好回房另做打算。

第二日一切如常,只是在午后孟飞与封五出门后、云未杳小憩时,三娘沏了杯茶端进了湛若水房间。湛若水笑着让了座,三娘也不推辞,径自便坐下,却也不说话。湛若水清楚她的用意,便不敢先开口。他本濯锦之姿,三娘默默打量着,暗道:如此俊美无俦之人,世间少见,难怪她倾心。唉,这人当真是她命里的魔障。叹口气,三娘道:“湛相公是聪明人,我说话也不遮掩,便开门见山罢!”

看三娘说话直快,他也收敛起笑意,正襟危坐着。三娘道:“相公与姑娘之事,我已知道了。相公知道,姑娘父亲去得早,母亲去得更早。姑娘小时候,先生除却姑娘的功课与医术,日常琐事一概不管,将一应托付与了我,是以姑娘也算是我拉扯大的。我看着姑娘长大,名义上虽是主仆,她待我却极好,我待她也如亲生女儿一般。”

湛若水老老实实地坐着,听得很是仔细。云未杳已暗将昨夜与三娘的谈话大致说了,也说了三娘必不会死心,定会再来鼓动他,嘱托让他不要放在心里,只老实听着便是。他记在了心里,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三娘又道:“她小时候,很是听我的话。如今她大了,心思也大了,我说的话也不管用了。只是再不管用,该说的、该做的,我也要说,也要做,否则也无颜去见她九泉下的父母。”

湛若水陪笑道:“三娘说哪里话,妹……姑娘与我说过,她极是敬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