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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岭一路赶着车,就算知道后面没人了,也没有半点松懈,到了城门口,看到守城的士兵,他就赶紧跳下了车。

“官爷,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山匪,还有一人被他们留下了,不知道可否……”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人抬手说道:“上车,进城,我们要守城不能进去,让他带着你去府衙!”

“谢谢官爷。”沈岭赶紧回身上了马车,一名守城兵,也跳了上来。

“多远的地方?”守城兵问道。

“有,有差不多五十里地吧。”沈岭说道。

“那么远,做好心理准备,估计凶多吉少了,那帮匪人下手狠毒。”守城兵叹了口气:“我们这里兵力有限,虽然已经尽量巡逻了,但是再远点的地方,确实鞭长莫及。”

沈书元听着外面的对话,看着手中的银袋,什么都没说。

州府很快就到了,守城兵进去禀报,一队人很快就集齐了。

“我,我们能不能跟着啊?”沈岭知道,这时候让沈书元在城里等消息,他定然是不愿意的。

“随你们,走!”领头的人翻身上马,领着人就出城了。

沈岭也赶着车,跟在他们的后面。

一路狂奔到了地方,早已没有了人影,沈书元从车上跳了下来,来的府兵也开始四处搜寻。

沈岭看着沈书元踉跄的身影,叹了口气,准备先找地方把马车拴好。

沈书元依着记忆向着路边寻去,突然他看到了地上的那个木棍,那是戚许之前放在车上的。

“清知,看我捡来的,很结实,我放在车上,要是有事,还能用用……”

当时的自己只是笑笑,觉得怎么会用到呢?

他弯腰拾起木棍,却被棍上的寒意冻到了手,木棍又掉落回地上。

沈书元张开手,看着手心,黏腻冰冷透着让人头晕的腥意,是血……

整个木棍上都是血……

沈岭栓好了车,看到沈书元一直站着没动,他快步走到他身边,正要出声,就看到了地上的木棍。

他也弯腰准备拾起,但刚触碰到,就顿住了。

沈书元什么都没说,弯腰从他的手中拿过木棍,紧紧的攥在手心,继续往前走去。

很快就看到散落在地上的木箱,满地的书籍,有些被踩了脚印,有些被泄愤撕毁了。

若是原来,沈书元应该会心疼的弯腰拾起,细细收拾,再装上车,晚上就算不睡,也要都重新装裱好。

可现在,他只是麻木的看着这满地的狼藉。

就连书籍,他们都能这般泄愤,拦住他们的戚许,会被怎么对待?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府兵已经点起了火把,但是周围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沈书元就这样木讷的站在木箱前,沈岭心疼的上前问到:“要不要爹帮你收拾一下,搬上车去。”

他知道,清知自小就在乎这些书籍,都是小心翼翼的用着,爱护着,用久了,难免会有些破损,他都要仔细的黏贴好。

可还没等沈岭再多问一句,沈书元就直直的向后倒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了。

“元儿……”

沈书元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入目的床幔并未见过,他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坐起了身。

这时他感觉自己的左手似乎握着什么,抬手就看到了那个木棍。

“醒了?”沈岭推门进来,看到已经坐起身的儿子,激动的走上前。

沈书元点点头,从床上起身,自包袱里翻出了一块干净的布,将木棍仔细的包裹了起来。

沈岭想要说话,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出去,过了一会端了碗粥进来。

“今天太晚了,那片又很大,没有寻到人,府兵大哥说了,明日一早他们还会去找的。”沈岭说道。

沈书元将木棍收好,抬手摸了摸,并没有说话。

沈岭叹了口气:“没找到人,也是好事啊……”

沈书元摇摇头:“不是……这么冷的天,别说他受伤了,就是没有,在野外冻也能冻死。”

沈岭被他说的一噎,他当时也不想回来的,但府兵不想找了,清知又晕过去了,他也没得选。

更别说在他的心里,觉得戚许就不可能还活着了。

“清知,有些话,爹要先说给你听。”沈岭又将粥往前推了点。

“我们最多明日还在这等一天,后天一早就要走,不然去京中就赶不及了。”

沈书元的眼睛缓缓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走?”

“嗯,你别忘了,我们为什么在这,耽误了今年,还要再等三年。”沈岭何时见过儿子这样,不由的心疼了起来。

“清知,爹知道,你和戚许感情深,爹也不想失去他,但,你要想清楚,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沈书元低下了头:“读书十几载,我做到了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读书又有什么用呢?”

“啪!”

沈岭站起身,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沈书元的脸上。

沈书元诧异的抬头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触碰了一下被打的脸。

沈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也有些诧异,清知开蒙的早,从开始读书就没让他操过心,别说打他了,就是重话都不曾说过。

“清知,读书人就这几年,别说戚许,就是我丢了,我回不来了,你也得进京考试!”

沈岭深吸了一口气,厉声说道:“当时爹都准备跳了,戚许要是没拦住,后面一个跳的就是我!”

“我们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送你上京赶考吗?不就是为了让你去光耀门楣吗?”

“好,就不说光耀门楣了,你总要对得起你的自己吧?自开蒙到现在,你就那么点高的时候……”

沈岭红着眼睛,比了一个高度:“你也没有贪睡过一天,早起贪黑,就是温书,为得是什么?”

“你现在却说读书没有用?你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你对得起戚许吗?他连那箱书都舍不得丢……”

沈岭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他是卖来我家的,但他是来做契兄弟的,有许多的活他该做吗?他不就是心疼你,想让你多温会书吗?”

“夏天暴雨,冬天落雪,只要是你要从县学回来的日子,他哪次不是眼巴巴的要去接你,接到了,那么远,都是他背着你回来的。”

“我有次说他,你也是男孩子,年岁也不小了,不用这般娇宠着……”

“他说,若是淋了雨,落了雪,回来病了,清知就要少看几日的书了,不好……”

“不好!”沈岭抬手砸在沈书元的肩膀:“他若是还在,他若是能寻回来,他知道你没去京中考试,你说他会不会,怪他自己?他这一跳,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书元双眼无神的看着沈岭,一颗眼泪从他的眼角掉落,砸在了他自己的手背上,震得他整个人都一惊。

“爹,我知道了。让我静静好吗?”

沈书元声音嘶哑,缓缓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