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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回到了那个宫殿。

说是宫殿,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个屋顶高得可怕的房间,没有任何多余的墙壁做空间的阻隔,在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高耸的王座和不见灰败的冰棺。

棺盖上先前被她敲来做成法器的那一块空缺也没有被填补上,没有被好好打磨过的边缘闪出一抹寒芒。

一切都与她走时一般无二,就好像她只是早上出了门,晚上又回来了一样。

那条被悉心围绕到她额头的冰链,现在一圈圈地缠在她细长的脖颈上。

少女的脚步在门口站定,女皇的脚步却没有任何停顿,只是懒懒抬起手在虚空中一勾,少女的下巴就被迫往前一送,脚下也不能保持平衡,以一种屈辱地姿态踉跄了两步。

少女握紧脖颈上的冰链,嘴角流露出自嘲的笑意。

“母亲,不杀我,是因为『尺素』吗?”

少女侦破金融案件确有其事,又加上『富人』的苦心经营,『尺素』这个名号在少女呆在至冬的这短短一个月内就妇孺皆知,在言人人殊的现在,竟然都对那么一个神秘的信息情报工作者抱有极高的赞誉。

如果抛开『富人』背刺的事实不谈,他这一步棋,走得确实妙不可言。

但是——

少女让细链缠上自己的指尖。

现在该怎么收场呢?

『富人』,和我的母亲。

事实证明,这根本不需要少女担心。

因为在少女体感时间过去差不多一天之后,『富人』便推开了这座宫殿的大门。

少女一夜无眠,只是看似乖顺地坐在冰棺之中,感受到这熟悉的寒冷将她包裹,拖她坠落。

女皇昨天便走了。

祂坐在王座之上,把玩着那无形的细链,满意地看着少女因为祂的动作被迫东倒西歪。

像是终于从这种行为中找到了对少女的控制权,祂一贯冷漠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没有完全放弃“慈爱”的面具——或者说,这已经刻入了祂的骨子里。祂依然会温柔地对着少女招手,让她伏于自己的膝上,然后手指充满柔情地穿过她的长发。

“不杀了我吗,母亲?”

少女伏在女皇的膝上,感受着疏离又亲昵的爱抚,这一声母亲,叫得玩味又讽刺。

这种姿势下她理所当然地错过了女皇面上一闪而过的错愕。

这是在——

求死?

原本在发丝间的手下一秒就挪动到了少女的下巴上,以一种诡异地角度托起了少女的头,让她被迫与女皇对视。

“我想你还没有搞清楚——”

“无论是生,还是死,你都没有自己决定的权力。”

女皇俯下身,贴近少女的脸:

“是我太纵容你了吗?让你认为你的一切都是属于你自己的。”

“还是你以为,巴巴托斯替你抽离了我的神力,就能给你和我叫板的资格?”

这样近的距离,足够女皇捕捉到提到“巴巴托斯”时,少女眼中一闪而过的光。

这种光,是在面对祂时绝对没有的。

她看向祂的眼神中,有崇敬,有畏惧,还有坚定不移的忠诚——

但是不够,远远不够。

那抹一闪而过的情绪,是向往,是信任,是——

爱。

祂死死盯着这和她一般无二的眼眸——

现在,怎么被别人沾染了?

相同的,少女也能清晰地分辨出女皇眼中阴沉沉压下来的愤怒——

她激怒祂了。

虽然不知道是哪句话,但是终归是有用的就是了。

终于要动手了吗?

如果再死一次——她就能再次出去了吧?

也许不是一次,而是两次,三次,或者是下一个一千次。

但是没有关系。

她习惯了。

她的本能让她无法去伤害,甚至是违背女皇。

哪怕她嘴上与祂再针锋相对,她也清楚一件事:

她的身体不会做出任何违抗的举动。

若是要深究原因,大概是——

她在内心深处,一直在渴求属于母亲的那一份爱。

那份爱对她的吸引力太大了,分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却触之不及。

分明,分明,她的母亲是慈爱之神,为什么,为什么独独对她如此残忍?

就像是和家里吵架的小孩,脱口而出的每一句狠话,都是求救的信号,在字字句句中,在每一个喘气的停顿中,在压抑不住的呜咽和嚎啕中,都在无声地求救:

爱爱我。

那些张牙舞爪的叛逆,无非都是在以一种最稚嫩的方式,反复试探“爱”的底线,好确定自己在被爱着。

虽然这种渴望并不妨碍她想要逃离。

因为在“爱”之上,重要的东西太多太多。

比如责任,比如自由。

况且,为了她,付出的人已经太多。

她背负的早就不是她一个人的性命了。

不被爱从来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辜负爱才是。

她也许生来就有一种赌徒心理,只要她认为值得的事情,无论要付出多少,胜率几成,她都愿意押上所有——

“母亲,不杀了我的话,我是会跑的哦。”

少女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轻佻又欢快,声音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又蹦又跳地跑了一圈,又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空间再次变得静默。

“......”

是吻。

是吻?!

少女的瞳孔放大,所有的感官都自动屏蔽了除了这个吻以外的所有刺激——

母亲,在吻她。

这是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想过的场面,

不仅仅是肌肤之间相触的吻,而是深入的,投入的,充满侵略的。

不对——这不对!

唇齿交融之间,强烈的冰元素涌进了她的体内,像是一根根尖利的绣花针,刺进她的血管。

“唔!”

掐在少女脸上的手越来越紧,甚至掐红了那一片肌肤,让少女尽管不断挣扎,也无法逃离。

不要——

已经努力了那么多了,怎么可能还会甘心——做一个提线木偶。

挣扎间,泪水滑落到嘴角,被揉散在这个吻中。

风。

呼啸的,温柔的,又重垣叠锁的风。

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刻,少女手腕上属于风神的痕迹已经亮起,风元素顺着手腕流入少女的血脉,那些深深刺入的冰元素被瞬间震荡开来,反噬到了女皇的身上。

感受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变轻,少女猛地推开女皇,因为用力过大,整个都控制不住地从台阶上滚落,直直将冰棺都撞得发出微震的回响。

王座上的女皇捂着嘴,还是难掩鲜血点点滴滴地落下。

好啊,巴巴托斯。

还留了这一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