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别管我了，你走吧！”
瓦罐坟冢之内，老婆婆已经变得平静：“到了我这个岁数，多活一两年又有什么用，只是拖累儿女罢了。”
凡人在求死，神明在求活，这是什么样的混沌世道！
陆离站在坟冢之前，深深吸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老婆婆，既然你我遇到，这也算缘分，我身上有些钱银，我放您出来，回家和子孙团聚吧！”
老婆婆叹了口气，说道：“小伙子，我看得出来你是个热心肠的人，可你能救我，却救不了这个世道，你看看这山上，等死的人少说也有三五十，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了！”
陆离沉默不语，他不知该说什么，他的须弥戒中有黄金白银万两，足够让寻常百姓一辈子衣食无忧，可这又有什么用。
他们依旧会受制于神明，依旧会遭遇到天灾人祸，自己能救得了他们一时，但能救得了他们一世吗？
老婆婆说得对，他救不了这样的世道，甚至无法对抗这样的世道。
就算救了老婆婆，也只是在自我感动罢了。
“小伙子，天色晚了，快快离去吧！”
老婆婆催促着，陆离没有说话，掏出一枚五十两的银锭，轻轻放在了青砖之上，然后他转身离去，没发出一点声响。
“小伙子，你还在外边吗？”
“这山上可是有野猪野熊，快快离去吧！”
老婆婆还在催促，可是却无人回应，她站起身，想看看外边的年轻人是否离去，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锭泛着银光的元宝。
老人将元宝捧在手心，手掌止不住地哆嗦，两行浊泪流下，随后泣不成声。
陆离一夜未歇，以狂奔发泄心中的怒气，大约寅时，他看到前方有一座县城，上写着“红门”二字，此时城门已开，有不少水车、粮车开始排队接受检查。
陆离发现，在城门之外，有不少卖早餐的摊子，他正好想打听打听自己现在在什么位置，索性就找了一个摊子坐下。
“唉！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是啊，这粮食收都收不上来。”
陆离神识外放，在他身后，两个汉子坐在一架牛车上，车上装了有半车粮食。
“哥，你说城里粮食一直涨价，为什么收的价格就不涨涨。”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两家屯着粮食不卖，这价格可不得往上涨！”
“他们可真是缺德带冒烟的……”
“嘘！咱们就是收粮食的，做好咱的事就行。”
另一处早餐摊上，有顾客起身结账：“老板，钱放桌子上了啊！”
“这位爷，您稍等！”早餐摊老板赶忙叫住顾客，“今天的包子涨价了，两文钱一个。”
顾客惊讶道：“两文钱？昨天不还是一文吗？”
“现在这粮食价格一涨再涨，我这小本生意也撑不住啊！”
顾客一脸不悦，但还是多掏了两枚铜钱放在桌子上，老板拱手道了声再来，顾客却冷哼一声离去。
陆离一边喝着热粥一边听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在闲谈，从他们的言语中不难听出，在这红门城内，粮食价格已然疯涨。
同时他也探听到，此地属于玉川国管辖，这说明自己已经走出灵泉宗的管辖范围。
吃饱喝足之后，陆离结了账，他现在属于黑户，走城门难免引起什么麻烦，于是索性走到城墙脚下以神识探查，确定无人后奋力一跃，翻入城内。
现在天刚蒙蒙亮，但城内已经有不少商贩开始忙活，他拦住一个担着柴火的汉子，问了下城内书肆的位置，然后缓缓走去。
现在的自己两眼一抹黑，急需更为细致的地图，想必这书肆里应该是有的。
但就在陆离经过一处米面铺时，却发现这里已大排长龙，米面铺大门紧闭，看样子一时半会还开不了。
陆离联想刚刚在城门处听到的闲谈，想来是有人故意囤积粮食，哄抬粮价，陆离不动声色绕到米面铺另一侧，然后翻身进入其后院。
此刻米面铺的后院热火朝天，一架架粮车正在这里卸货，时不时还能听到争吵声，大抵是为了粮价太低在抗议。
“哼！在这红门城内，我刁家说粮食什么价格就什么价格，谁要是再有异议，我就让他知道知道，我刁家的刁字是怎么来的！”
后院一座二层小楼上，一个身穿黑色貂皮的汉子郎声喝斥，其右手不断转动着两颗硕大的石球，看着分量不轻。
陆离在此人身上感受到隐隐的气血之力，神识探查之下，发现此人竟是一名感应境武者，怪不得能有这般口气。
后院内的众人纷纷噤声，手脚麻利地卸着货物，看样子是一刻不想多待，汉子见秩序恢复，转身就回了房间。
陆离则轻轻一跃来到屋顶，在神识的探查下，屋内的情况他看得一清二楚。
房屋内的火炉此刻烧得正旺，屋内正中间是一个圆桌，上面摆满了残羹剩饭，地上也扔着几个空了的酒瓶，在圆桌的左侧有一个巨大的书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以及几个账本，书案后则是一个博古架，摆放着一些古董摆件。
在圆桌的右侧，有一个帷幔阻挡，里边是一张大床，此刻还有一名女子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汉子刚刚坐到书案后，就有人敲门，汉子说了声进，就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账本。
“二公子，今天运来的粮食统计出来了，总共八石四斗七升。”
汉子面露不满：“怎么这么少？他们是不是故意有货不卖给我们！”
“这些人我都知根知底，现在市面上的粮食都在咱们和柯家手里，剩下些闲散余粮，这段日子已经收的差不多了，在开春之前，只要咱们和柯家不松口，那么粮价就不会回落。”
“柯家今日粮价多少？”
“现在还不知。”
“记住，要和他们保持一样，老爷子发话了，这次和柯家合作，要诚心诚意。”
“谨遵公子吩咐。”
汉子挥了挥手，掌柜识趣退下，将门关上，紧接着女子的声音自帷幔后传出：“柯家只不过有人拜入了灵泉宗而已，你们刁家有什么怕的！”
“如果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呢？”
“什么？”女子惊呼，“那以后这柯家还不一飞冲天了！”
“知道就好，红门城紧邻灵泉宗，虽说是受朝廷管辖，但远水可解不了近渴。”
“但是一味示好，也不是你们刁家的风格吧？”
汉子冷哼一声说道：“那是自然，风水也有轮流转的时候。”
“莫不是你们有什么筹划？”
“婊子，你今天的话有点多了！”
女子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反而继续追问：“是不是你们有什么办法能陷害柯家！”
汉子的面色顿时变得阴森，他盯着帷幔说道：“聒噪！”
说完，汉子将手中的石球甩出，穿过帷幔，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响。
“下辈子记住，多嘴的女人活不长！”
屋顶之上，陆离看的一清二楚，女子的头颅被砸的粉碎，鲜血溅的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