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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惊涛骇浪忆旧友

裴玄陵开门见山的道:“洛少主,你能告诉我们,鬼面人为何会刺杀你吗?”

洛明搭在双膝上的手收紧,神色犹豫又恐惧,警惕的问道:“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个?”

裴玄陵丝毫不在意他那一脸的警惕,抱手站在桌子旁,道:“你不用担心,我们能把你救回来,就足矣证明我们不是大恶之人,不会把你送回去任人宰割。”

洛明迟疑的点头,眼珠子定定的盯着被子,目光炙热的仿佛能将其盯出个洞来。

裴玄陵轻笑两声,戏谑的道:“当然,前提是洛少主你实话实说。”

洛明肩膀一颤,眼珠子来回晃悠了两圈,嘴唇泯成一条线,半响,才缓缓开口:“因为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的事,所以他们要杀我,以绝后患。”

陈珀道:“谁的事?”

洛明深吸一口气,道:“吴越的事。”

听到这个名字,陈珀眉头一皱,周身酒气散了个干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屋里其余三人察觉到她的周身气势变化,都侧眸看他,生怕他听到关于吴越的事而失方寸,担忧不已。

裴玄陵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问道:“你知道了吴越什么事,让他这么追杀你?”

洛明道:“关于二十年前吴家崛起的秘密。”

魏子青道:“比如?”

二十年前吴家崛起的缘由有很多,攀上国师这颗大树,得其助力和庇佑是其一,但杀人夺宝这条肯定是逃不脱的,哪怕知道其中实情的人寥寥无几,那也是他洗不干净的罪孽。

洛明道:“比如陈家当年灭门的真相。”

“咔!”

瓷瓶碎裂的声音传来,望向声音传来处,只见陈珀端坐在桌前,手上的酒壶一条细细的裂纹,冰凉的酒水流出,湿了他一手,顺着他的手指滴滴答答往下滴。

魏子青摇头轻叹,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接过手帕,陈珀擦干净手上的酒水,冲几人摇了摇头,不置一词。

裴玄陵道:“你父亲也知道吗?”

洛明道:“知道,我父亲和当年陈家是世交,陈家灭门后,我父亲查过背后诸事宜,结果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裴玄陵挑眉看他,问道:“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真相的?”

按照吴越行事作风,为么防止让人抓住把柄,定会将相关的事处理妥当,不留一丝的痕迹,又怎么会让人轻易发现。

哪怕陈珀对当年的真相一清二楚,却也无法指摘吴越,根本原因就在于他拿不出确切的证据,没有有力的证据,那么一切都是空谈,更不能把吴越从高位上一举拿下,让他百口莫辩。

这洛明又是从何得知?

洛明道:“几日前,我父亲受邀参加吴家举办的酒席,我也跟着去了,我当时嫌宴上烦闷,便一个人在吴家院子里游荡。”

岂料他这么无心的游荡,就窥见了不得了的事。

当时他是找了块石头坐下,冷风吹清醒后,便感到无聊透顶,摸出袖子里的刻刀和一块木头,悠闲的雕刻起了木雕。

半柱香后,一只活灵活现的木雕麻雀出现在手。他灵机一动,手上结了个随意的法印给麻雀入了灵,手中的麻雀活过来,扑腾着翅膀往吴家后院飞去。

借着麻雀的眼,他可以看清飞过的景象,麻雀飞了一段距离,落在了吴家后院的一棵树上,也正是借着麻雀的眼,他看到了这座偏僻阴森的院子里有两个人,而且就站在麻雀落脚的院子下。

树下站着的其中一个人他方才在宴会上见过,正是这次宴请宾客的吴家家主吴越。而另一个人,身上披着宽大的斗篷,脸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鬼面,他看不清面貌。

从麻雀的视觉来看,吴越的眉头一直都是皱着的,周身笼罩着阴郁的气息,他对那个鬼面道:“我已经答应帮你找到陈家后人,为何还要不依不饶的来我府上?”

鬼面周身黑气缭绕,透着股阴森的冷气:“找了那么多年,你找到了吗?”

吴越道:“即便没有找到,那你也不该这个时候出现,你这是让我立于危墙,生怕有人不知道当年的事!”

鬼面冷嗤道:“敢作敢当,当年的是虽是我下的令,动手的却是你。”

吴越手背上青筋暴起,气喘的粗重:“你什么意思!?”

鬼面往前迈了几步,衣袍掠过之处花草尽数枯萎凋谢,他身上的黑气翻涌的更加厉害。

吴越惊恐的往后退,直到和鬼面拉出距离,不会被黑气波及到才停住脚步,额头上已是冷汗连连。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鬼面顿住脚步,立于原地,树上飘落的叶子未近他身,便在三尺处被黑气侵蚀成灰烬。

他道:“你充其量也不过是我手底下的犬,作为一只奉命办事的犬,见肉得乖顺见主得低头,这样才讨的主人欢心,而不是惹怒主子,被抽筋扒骨喂给豺狼虎豹,就凭这点,你有什么资格在主子面前乱吠?”

吴越背上惊起薄薄一层冷汗,喉结上下滚动一轮,咽了咽口水,道:“你……你……”

鬼面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截胡打断,道:“陈霖是你杀的,陈家也是你待人灭的,时至今日,哪怕没人知晓当年的真相,这也是你手上的一笔血债,你有能力否认吗?”

没有,吴越没有能力否认,这是一枚钉入他脊骨的钢钉,是支撑他走到今日的支柱,让他身居高位,受人敬佩,也是扳倒一座大山要找的最脆弱的一横梁,可以让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藏身于树上的麻雀在无意间听到这句话后,隔着麻雀的洛明双眼瞪大,满脸不可置信。

鬼面继续说下去:“你也别忘了,我想全身而退轻而易举,而你身上背负的是陈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双手上的鲜血已经洗不干净了,想全身而退,别痴心妄想了,一脚踏进黑泥潭,早就浑身裹满污泥,臭气熏天,想洗干净翻脸不认人,你觉得你还有这个机会?”

吴越双肩颤抖,死死的盯着鬼面,敢怒不敢言,只能哑巴吃黄连的把苦咽下去。

当年的事处理的干净,以至于他没落把柄在外人手里,但处理的再干净,自己人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不受缚于外人,却受缚于自己人。

鬼面冷哼一声,面具上黑漆漆的一双眼看不清神色,但吴越知道,那双眼睛一定充满了蔑视和嘲讽,蔑视他宛如脚下的蝼蚁,嘲讽他不自量力、不知死活。

“金羽会结束前找到陈家后人,不论如何,陈氏祠堂里的东西我要定了。”鬼面挥袖临风,周遭的花草尽数化为灰烬,院子里一片死气沉沉,鬼面道:“金羽会结束后,要么我看到你带着陈家后人凯旋归来,要么就是你自个儿提头来见!”

言罢,鬼面身上黑气翻涌的更加严重,石子腐蚀成灰,脚下地面出现道道裂纹。

吴越道:“……我知道了。”

“哼!”

鬼面拂袖转身,消失在了黑气中,院子里只剩下一片枯萎凋谢的草地,表明曾有人来过。

待人离开,吴越发现自己背上里衣湿了层,腿脚发软,脚底下还找不着实处,轻飘飘的随时可能倒下去。

树上麻雀静静的看着吴越扶住围栏喘气,而隔着麻雀将这一切看进眼里的洛明确是心惊胆颤,脸色白的吓人!

他小心翼翼的把麻雀召回来,谁料吴越此时回神,警惕的听到风吹草动的声音。

“谁!?”

凌厉的剑气袭来,树上麻雀躲闪不及被劈了个正着,吧嗒从树上掉了下去。

洛明心里骤然收紧,顾不得麻雀还连着灵神,当机立断的斩断自己与麻雀之间的联系。

本以为斩断了自己与傀儡间的联系,吴越就发现不了什么,岂料吴越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逆向找到了洛明身上,杀得他措手不及。

洛明坐在床上,接过魏子青倒的一杯茶,仰头一口闷了下去,干巴巴的喉咙舒坦了不少,道:“事情的原尾就是这样,我被吴越发现后,屡次三番的被他暗杀,要不是我爹护着,我恐怕早就没命了。”

裴玄陵道:“那这次你遭暗杀,你爹怎么不在你身边?”

洛明道:“我爹被人故意支开了,不然我又怎会是这副狼狈样?”

魏子青把杯子从他手里扯出来,转身又给他刀了杯茶:“喏,喝吧。”

接过茶杯,洛明道:“多谢。欸,你们问我这个做甚,难不成你们和吴越也有仇?”

陈珀冷笑道:“有,天大的仇,恨不得将他抽筋剥皮、暴尸荒野的仇!”

许是他这副表情太过瘆人,洛明端茶杯的手一哆嗦,杯中水刚好就溅在床头的海棠玉佩上。

“哎哟!我的天!”他立马放下茶杯,用袖子把玉佩上的水给擦干净,爱惜的怕让水给浇化了似的。

看他细细擦拭海棠玉佩,陈珀莫名想起了当年那个追着他屁股跑的小豆丁,语气柔和了几分:“你这块玉佩……很好看。”

洛明道:“那是,这可是洛家祖传的玉佩,翻遍了整个大启只有这么一块,别无分号!我当年这么说,还有人不信呢。”

陈珀道:“那个人是你的朋友?”

洛明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变得沮丧起来,道:“是啊,不过后来他家遭逢变故,全家上下都没了,他也死在了那场变故里。你看,我这玉佩上有道裂纹,就是我那朋友砸的!”

他指了指海棠玉佩的一角,在那玉佩的角上,一道两厘长的裂纹延伸进玉佩中心,裂纹不长也不宽,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洛明道:“我当时问他我的玉佩好不好看,他想也不想就说难看,还说是那种又俗气又土的难看,妈的,当时气死我了!”

陈珀也想起了那段回忆,淡笑道:“这玉佩雕工精美,雕刻的海棠透出盎然生机,像是刚从树枝上摘下来的,不俗气也不土,很是好看。”

洛明勾唇一笑,道:“你还挺有眼光的嘛,不像我那朋友……哼!”

见他这副表情,陈珀心里的怒气消散不少,心中暗想:吴越,我们之间的账,该好好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