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
苏浅用完晚膳,又沿着院子里的长廊走了一个来回,景湛才扶着她回了内室。
苏浅倚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碧绿瓷瓶。
二话不说,拿起手边的温水,润了一下嗓子,刚拔开瓶塞,手腕被景湛握住,她疑惑地转头,“你做什么?”
景湛,“药苦。”
闻言,苏浅嗅了嗅鼻子,脸色顿时有些扭曲,“要不我......”
还是不吃了......
景湛将一碟蜜饯推到她手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那句话,到底是成了一句心里话。
药丸一入喉,苦得苏浅直翻白眼,动了动唇,低头想吐出来。
看得景湛的心猛得一颤,长手一伸,将苏浅搂入怀中,低头吻了上去。
的确极苦,景湛也不由皱起了眉。
这一切,不过在瞬息之间。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苏浅如遭雷击。
隔了好半天,苏浅才反应过来,使劲推开了景湛,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你言而无信!”
景湛轻叹了一声,“怎能让你一人吃苦。”
苏浅哼了一声,满脸的不信,正要反唇相讥,脑袋传来一阵钝疼,她捂着后脑勺,痛呼出声,“疼!”
景湛心知这是药效发作,想起秦珩的嘱咐,他连忙抬手,点了苏浅的睡穴。
看着软倒在怀里的苏浅,像是睡着了,可那皱得紧紧的眉头,却是表明她现在很难受。
小心翼翼地将苏浅放到床上,景湛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她的眉头,细细地摩挲。
直到夜深时,门口传来长归的脚步声。
景湛才起身,来到门前。
景湛,“何事如此惊慌?”
“王爷,刚收到消息,陈观主被杀,乾元观乱了,京中皆在谈论此事,”长归忙道。
景湛拧了拧眉,“陈虑入了魔,功力大升,可查到是谁杀的?”
长归摇头,“死状凄惨,但属下猜测,应是东离国主派人所为。”
“可有证据?”
“陈观主被掏了心......”
景湛沉默了一瞬,心里惦记床上的苏浅,抿了抿唇,“知道了,这件事不必再查,去请秦珩过来。”
“是。”
景湛正要转身回房,萧誉大步走了过来,“王爷,东离的人傍晚又来了一次,还放了孔明灯。”
景湛低头略微思索,抬眸道,“他应该很快有新动作,你留意着些。”
“是。”
别院里。
墨染辗转反侧,心神有些不宁。
月上枝头,他掀开被子,一个起落,跃上了房顶。
暗处里的雪枫和富贵提剑紧跟了上去。
看到墨染倚靠在房顶,望着摄政王府的方向,并无别的动作,他们俩这才松了一口气。
富贵拍了拍胸脯,回想起刚入夜,他一靠近摄政王府,差点被射成刺猬的场景,仍是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我以为又要去摄政王府。”
雪枫望了一眼墨染的方向,睨了一眼富贵,“这里是丰京,陛下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富贵点了点头,摸着下巴,“不知道星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也不带我去。”
这一次,雪枫头也不抬,只低头用布擦着剑。
更深露重时分,雪枫瞅了一眼富贵,“你去请陛下歇息。”
“明明该是你……”
“今晚我救了你的命,”雪枫抱着剑,出声截断了他的话。
富贵噎了噎,认命地提气落在一身寒气的墨染面前。
“陛下,夜深了,”富贵放轻了声音。
墨染的眼睛动了动,嗓音有些干哑,“不知道阿眠这些日子睡得如何?”
“我不在,她总是不肯睡的......”
富贵的嘴唇动了动,此刻有一种说什么都不对的感觉。
看着富贵为难的脸色,墨染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孤再待一会儿。”
“陛下不可,”富贵连忙单膝跪下,抱拳道,“您这么熬下去,良妃娘娘若是知道,会心疼的。”
墨染神色微动,暗处里的雪枫立即一声不吭地跪了过来。
一主两仆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小半刻,墨染抬眼望了一下黑漆漆的天色,提着一口气,掠回了房间。
墨染一离开,富贵站直了身子,长呼一口气,“良妃娘娘这个理由,再来几百次,也是管用的。”
打更声响了两下。
秦珩走在风雨长廊上,一路哼着小曲,脸上丝毫没有被打搅睡意的烦躁。
踏进正院,看到负手而立的景湛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他不由地快走了几步到景湛面前,“王妃服药了,你怎么还这般模样?”
景湛递给他一个你不懂的眼风。
秦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不想懂。”
进了内室,秦珩把了一下苏浅的脉象,转头点了一个香球。
香雾缭绕了一会儿,景湛看着苏浅的眉头便舒展开来,急促的呼吸声,也逐渐平缓。
两人走到屏风后。
景湛压低了声音,“阿浅什么时候醒?”
“大约明日中午。”
景湛嗯了一声,“你去旁边的暖阁凑合一宿。”
“不必了,本大夫睡了子时觉,这会儿正精神。”
说着,秦珩走到棋盘处坐下,“陪我下棋,如何?”
景湛此刻心中正是忐忑,今晚是不会睡的。
尽管他已想过苏浅还是要选择离开,他将如何应对。
可他更多的是期待苏浅恢复记忆后,能改变心意,选择他。
“快来,”秦珩催了一声。
景湛垂下眸子,嘴角微扬,心知秦珩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也不揭穿,抬脚坐到了秦珩对面,“让你五子。”
秦珩撸了撸袖管,试探地问道,“八子?”
景湛,“好。”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秦珩血红着眼,一边捧着一本棋谱嘀嘀咕咕,一边举着一颗白棋,就是不落子。
景湛也不催,眼眸微闭,放出内力,能清楚地听到屏风后苏浅的呼吸声。
天边一点点泛白,秦珩又一次举着棋子不下,等的时间略长,一个书本落地的声音响起。
景湛抬眸看去,秦珩已歪在椅子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景湛起身,取来一个绒毯,搭在他身上,秦珩侧了侧脑袋,梦呓了一句,“阿湛,别怕,王妃不会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