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时,江墨初忽地想起来自己这回去永清县得的消息。
当初那姜嬷嬷已经去了,也只余了一个女儿在世……
倒不是没有收获的,临终前,那嬷嬷留了一封信。
如今……
倒是方才没想起来同自家师妹说。
抬脚去了江府。
细长白条横亘朱红门上,周遭破烂不堪。
门口的石狮子蒙了淡淡灰雾一层。
翻身进了府里,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儿。
鸦叫声不断,清冷凄凉。
几步走到自己院儿前,门前的杂草横生,横纵交错……
原来自己不在的这几日里,江府就已经出事了吗?
倒也是,活该。
当初江铎那老东西纵着他那小妾欺负自家娘时,那老东西的心就已经坏了去。
出了府,找周遭人家一番打听,才知被抄家是因着杀了尚书大人的儿子……
当初自家师妹便是因着这个罪名才不得不日日躲藏着。
莫不是,这还是自家师妹的手笔?
拔腿回了福记酒楼。
回想起来方才,自家师妹该是将沈戍那狗贼带回屋里拷问去了。
若真是两人问的些什么……
她虽是喜好瞧些热闹,实在是没龌龊到偷听人墙角的地步。
抬手叩了叩门,扯大了嗓门子。
“师妹,师妹!”
才收拾完了沈戍,从另一间屋里回来。
如今正要去寻自家师姐呢,听着这敲门声,抬了脚赶忙开了门。
打自家师姐回来,便一直为着自己的事儿忙前忙后。
该是也累坏了去。
自己将江铎那老东西……
还没同自家师姐说呢。
“师姐,师妹正要寻你呢!”
挽了自家师姐的袖子,将人拉进屋里。
虽说江铎那老东西对自家师姐不好了些,可怎么说也是自家师姐的亲爹。
如今自己把人……
“师姐可听说了,前一阵子,江府被抄了家。”
前脚才去江府瞧过,如今怎不知。
却是听着自家师妹这般绕弯子,心里越发摸出些味儿来。
莫不是,自家这没良心的老爹被抄了家,还真是小师妹的手笔?
若适才只是自己心中猜想,如今已经确定了大半。
若不是自家师妹干的,想来自家师妹也不会这般同自己绕弯子。
说来自己方才去江府那一遭,瞧见那白封条子。
心里还生出几分快意来,觉真是老天开了眼,将自己这渣爹给收了去。
如今,倒是找到了幕后……
知晓自家师妹这么问,大抵是觉得自己对自己那渣爹还存着几分感情。
可从那封信里得知了自家娘是江铎那老东西纵着江墨羽她娘杀的。
对那老东西便丁点儿感情也没了。
害死她娘,那老东西虽没下手,却也算得上是半个凶手。
“方才去江府绕了一圈,瞧见那门上的封条子了。”
瞥了自家师妹好几眼,总是瞧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虽心下几乎是肯定了就是自家师妹干的。
总是想听自家师妹亲口说出来才解气。
那老东西,呵……
“师妹,你同师姐同个气儿,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青葱指尖攀上桌上那茶盏上的扶芳纹路,摩挲起来。
宋妤心里却是打着鼓,自家师姐总不至于,如今是来算账的吧?
她虽设计那老东西被抄了家,可人还是在的。
她这么做,是怕自家师姐对上那老东西,硬不下心来,吃了大亏。
嫣唇里贝齿轻咬了咬,一再斟酌出了声。
“师姐,你别激动,江府虽没了,如今江铎那老东西还是在的。”
扶了扶泛痒的鼻根,江墨初正瞧着自家师妹怎么同她炫耀,她是怎么把自家那没良心的爹收拾了的。
如今乍一听到这么一句话,脑子懵了半截子。
反应了半晌,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那老东西还活着。
蹙了眉,古怪睨了自家师妹几眼,开了口。
“师妹莫不是以为,我还顾念着那点子可怜的父女之情?”
“会责怪于你?”
抚着茶盏上扶芳纹路的手忽地顿住,宋妤就是这么想的。
还生怕自家师姐一个怒发冲冠,摸了软剑,把自己给……
如今瞧来,倒是她的心思有些多余了。
抬手捏了茶盏到嘴边,轻抿几口,掩了那几分尴尬。
“怎么能呢师姐,师妹是特意将他留给师姐处置,好解师姐心头之恨。”
恰好瞧见师妹那见了底的杯子,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自己是那种人吗?
为了一个抛弃她那么多年的爹,就对自家师妹刀剑相向。
如今,也罢,既然师妹没将那老东西弄死了去。
她便亲自去为她娘好好泄一泄愤。
——
一双倒三角眸子里光彩全无,脸上的褶子叠了一层又一层。
灰黑衣衫松松垮垮搭在身上,破败不堪。
见了来人,江铎浅浅撩了下眼皮子,便又将眸子埋了下去。
却是一瞬,又抬起来,射出亮光来。
几步的路程,跌跌撞撞爬到江墨初身边。
“初儿,初儿啊!”
“这么些日子,你去哪儿了呀,江府……”
顿了一瞬。
粗糙指尖搭在脸上,抹起了泪痕。
两道晶莹泪痕,划过灰黑脸庞。
越发显了憔悴和不堪。
“江府……没了啊,初儿!”
抬手抱住了江墨初的脚踝。
扯着嗓子哭诉了起来。
“定是有贼人陷害,初儿,你去查,好好查查……”
一脚将脚下的老东西踢开,江墨初蹲下了身。
“这么多年了,师父也总教导,要孝顺爹娘。”
眸子里几滴晶莹飘曳欲坠,伸手拂开。
又探到衣襟里,捏了封信出来。
“可是你瞧瞧,你干的这些干事儿,让我怎么孝顺?”
“姜嬷嬷是做了坏事,可她发现事后我娘还没死透,便急着去你屋里救我娘一命。”
“那时你怎么说的呢?”
“啊?”
“一介妇人,去便去了,正好檀儿上位。”
“那时你怎么不说救我娘一命呢?”
“如今让我来为你翻案,……”
“老东西,你倒是想得美。”
背过了身,娇俏脸儿上泪痕难掩。
眸子水光泛滥,猩红难掩。
鼻头绯红一片。
抬脚出了屋。
要不是念着这老东西是她爹,她早将他里子外子杀了个穿了。
他倒好,如今还腆着一张老脸儿来求她,呵……
欲关门时,薄唇微动。
“老东西,忘了告诉你,江府被抄了,正是我江墨初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