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姑娘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愣怔地看着对方。
贺流仙离开的时候，卫罗烟不到九岁。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恍若隔世。
卫罗烟从小就觉得贺流仙长相精致，尖尖的瓜子脸儿，眼睛又大又亮。
现在的贺流仙虽然衣裙上染了泥污，发丝凌乱，却仍然好看，仿佛是下凡历劫的小仙女。
反观卫罗烟，一身灰扑扑的武师短打，头发乱糟糟的随手绑了个麻雀尾巴。
贺流仙几乎不敢认她！
从前的卫罗烟头发不光蓬松打卷还挺长，但一直打理的很好，茂密的墨发远看像是美丽的海藻。
记忆里的卫罗烟最经常穿的就是粉蓝色的各种裙子，就像是一个小公主。
从前，贺流仙是羡慕卫罗烟的。
羡慕她生而为宗女，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卫氏的重点培养，而她在嫡系族姐贺媛的打压下举步维艰。
但是现在，看到这般狼狈的卫罗烟，贺流仙只觉得心疼。
她从一开始听说卫罗烟被放逐流月城的时候，就感觉不可思议。
何必呢？
只要卫罗烟愿意去求卫家主，卫氏还真能把宗脉的嫡长女赶出去不成？
卫家主是卫罗烟的嫡亲祖父，向疼爱自己的长辈撒娇又不丢人！
为什么这么倔强？
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贺流仙试探地问她：“小烟？你怎么在这里？”
莫不是哪些不做人的小人自以为有机会拿捏主家的小姐了，借此机会逼迫她不成？
卫罗烟刚要说话，“嘭！”的一声闷响。
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狠狠地摔了进来。
那少年爬起来，冲着跟在后面的几个孩子大叫：“关门！快关门！”
有个孩子颤巍巍道：“还……还有人没过来。”
“来不及了！”
那个少年面色凶狠的大叫：“你要等你就出去和他们一起！不想死的就关门！”
其他几个孩子都比少年小个两、三岁，与卫、贺二人差不多的年纪。
当即就有人惊恐万分：“关！快关！”
有人立刻冲上去：“快关上啊！你想死啊！管他们做什么？”
有个小姑娘把手里的法器狠狠地往地上一触，“当！”的一声闷响。
小姑娘一手叉腰：“都别乱！”
小姑娘终究声音太小了些，不过她身边一直跟着一个约莫十一、二的小少年。
小少年飞起一脚把凳子踢到墙上，“咣当——”一声巨响，众人都静了。
最大的那个少年面色不悦的看过来：“陆谦，你别瞎逞英雄！”
陆谦长得稚嫩俊秀但是个头不矮，脸上还带着寻常孩子不曾有的一丝狠厉。
他此时阴沉着脸，卫罗烟二人都有些暗自心惊。
陆谦一脸不耐烦，瞄了少年一眼：“你特娘的闭嘴，惊鸿说话你是没听见？”
少年不可思议地在两人之间看了看，半天嗤笑一声，自以为看透了一切。
那个小姑娘语气友好，但却带着毋容置疑的强势：“荆修，大家都很急，但是就这样放弃那几个人确实不好，我们再等一等。”
那个名叫荆修的少年勉强点了点头，算是顺着台阶下了。
那个嚷嚷着“不想死就关门”的男孩儿这会儿也安静了，围在小姑娘的身边，一脸信服的看着她。
甚至看见其他几个孩子露出紧张害怕的神情，还一脸嫌恶地说：“行了你们别这个表情！跟快要死了一样，不就等一下吗？”
“怎么？不愿意？不愿等滚出去就不用等了！”
“一个个没有同情心，没听惊鸿说就这样放弃他们不好啊！”
“一群自私鬼！等你们一个个都快死的时候也没人救你们！”
卫罗烟：“……”
这他娘的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对于那个能收服这么一个妖怪的小姑娘，卫罗烟很是好奇，忍不住悄悄踮起脚尖想要仔细看看她的模样。
然而那个傻缺脑子有坑，眼睛不是一般的好使。
当即俩眼珠子一瞪：“看什么看？没见过啊傻逼？”
卫罗烟有点儿想笑，她确实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傻逼呢！
但她又不是找虐狂，被人指着鼻子再好笑她也不大能笑得出来。
然而，卫罗烟沉默不代表旁人就会轻易安静下来。
那个傻缺男孩儿继续一根手指向前伸了伸：“说你呢！你是聋子还是听不懂人话？”
“啊？我问你呢！你刚才看了没？你看啥，这么没教养！”
贺流仙眉间好似逐渐凝上一层冰霜，在男孩子提到“教养”的那一刻瞬间好似雪山被炸裂了一样。
她目光冰凉：“再指一下？我砍了你的手指头！”
“你……！”
那男孩子显然没想到，这个一直不好说话但是也很少说话女孩儿会突然开口。
男孩儿色厉内荏地大叫：“我……是说他又没说你！关你什么事儿啊？”
卫罗烟拉住贺流仙。
——没必要费这些口舌，呆会儿找机会悄悄处理就好。
贺流仙忍了忍，紧紧地抿住嘴唇没再说什么。
男孩眼睛瞪的更大，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一样：“那个，你叫什么名儿！躲别人背后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站出来啊孬种！”
卫罗烟脸色在听到“孬种”之后终于有了一些变化，还不等她开口，那个叫“惊鸿”小姑娘走了过来。
“章骆！不得无礼！”
小姑娘怒瞪了章骆一眼，章骆缩了缩脖子，不服气地告状：“惊鸿，他看你！”
章骆仿佛有了撑腰的人，立即变得理不直气也壮了：“谁知道她有什么目的？穿的跟个叫花子一样还鬼鬼祟祟地看你，你哪里是他这种人能随意打探的？”
卫罗烟：“……”
这话说得她跟个猥琐男一样。
卫罗烟没想到，章骆等人也确实把她当成了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小姑娘皱眉听完，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他打探我做什么？没根没据的就不要瞎说！”
接着小姑娘走到卫罗烟两人面前，行了个道友的礼节：“在下宋惊鸿，有幸得遇两位道友。”
卫罗烟这下看清楚了，宋惊鸿也大大方方的任她看。
同样是瓜子脸，宋惊鸿有一双不大但很有神儿的眼睛，比贺流仙多了几分英气。
见卫罗烟的目光落在宋惊鸿的脸上，章骆气愤的“切”了一声，那股子怒气仿佛他自己被亵渎了一样。
卫罗烟在章骆即将原地爆炸的前一刻，弯腰行了个礼：“在下华烟，见过道友。”
贺流仙也行了个礼：“在下贺流仙。”
宋惊鸿的眸光微微凝滞。
从行礼的仪态基本上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出身，聪明如宋惊鸿可不是章骆那样头脑简单的傻缺，一眼就看出两人出身不凡。
她当即笑容更加温和了：“两位道友，这未知之地危险重重，不知惊鸿是否有幸邀两位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