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但战场上的景象仍令人心碎。我站在出河店的残垣断壁之间，俯视这片破败的土地，看着士兵们忙碌的身影。他们在战场上行走，帮助那些受伤的士兵，收集散落的武器，清理那些沾满血迹的物品。
“虽然胜利属于我们，但眼前的一切提醒我，这场胜利是以无数生命为代价的。”完颜阿骨打环着我紧扣着缰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舍与无奈。
“这是他们的命运，战争一旦爆发总是会牺牲的，你总是冲在前面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才会跟着一起卖命。”我安慰道。
完颜阿骨打没有说话，只是将我搂得更紧些。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辽国拥有了那么大的领土和资源，为什么还不满足，要去侵略其他部落呢？”我问。
“领土和统治的人口众多，代表着国家的权力和影响力更大。可能一开始的扩张也是为了保卫家园建立防线，抵御外敌，保护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可是到了后面就变了吧。”完颜阿骨打微微皱眉。
“为什么会变呢？”我问。
其实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就像尝到钱和权力的滋味后，再去过苦日子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扩张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全看统治者有没有良心了吧。
“稳定的政治权力结构会造成腐败和以权谋私，这是不可避免的。当能内部的资源无法满足他们的野心和欲望时，通过对外毫无费力地掠夺可以暂时满足他们的需求。”完颜阿骨打说。
“辽国就没有真心建设的人了吗？当权的都是贪婪的人？”我问。
“这是根子上的祸端。如果一个体系的建构者是野心且贪婪的人，那么想要维持他体系的稳定，他一个人是顾不过来的，他需要帮手。而如果这个体系的选拔机制就是不择手段和贪婪的人才能晋升，那么最终能够做出侵略决策的人也必然是贪婪之人。”
“所以这就是有因必有果吗？”我若有所思。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套结构也确实能够在一开始获得巨大的收益，毕竟一群有野心且做事不择手段的人，在面对善良且有底线的对手时，是更具备杀伤力的。”完颜阿骨打说，“就像战场上，要活下来必须忘却对生命的怜悯和敬畏。”
“……”
“可是当敌人消失，只剩下一群野心贪婪之人时，他们彼此便成为了彼此的目标。内斗、争权、腐败、贪污……这些便是果。”完颜阿骨打说。
“所以现在的辽国便是这样吗？”我问。
“是。”完颜阿骨打点头，“如果没有辽国内部出现了问题，我们女真毫无还击之力。”
我们骑着马横穿战场。
士兵们正将阵亡的同胞们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将他们的装备归整，仿佛他们仍然在坚守自己的岗位。我看到有些士兵静静地坐在自己亡友的身边，他们没有哭泣，只是默默地看着，仿佛能从那些冰冷的身躯中找到一丝生命的痕迹。
我转过身，看到军医忙碌的身影。他们正在照顾那些受伤的士兵，用尽可能温柔的手法为他们包扎伤口，给他们喂药。我看到一些士兵因为疼痛而皱起眉头，但他们都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忍受，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坚韧和勇气。
另一边，士兵正在整理那些战利品。他们将那些辽军的武器和装备整齐地摆放，将那些珍贵的物品慎重地收集起来。他们的动作虽然有些疲倦，但却没有停下。
我坐在马背上，看着士兵们的忙碌，感受着战争带给他们的创伤和胜利的喜悦。我知道，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心中总觉得有股气堵着。
我感受了某种宿命带给我的无奈与压迫。
“阿骨打……”我咽了咽，吞吞吐吐。
“嗯？”
“没，没事，我就想问问你的伤口疼吗？”我没有说实话。
“早就干了。”完颜阿骨打笑道。
“哦。”我低下头。
“娜拉，你在担心什么？”哪怕我背对着他，他似乎也立刻感受到了我的犹豫。
“嗯……”我在飞速地组织语言，想让我接下来的问题委婉一些。
“我在想我们的女真正在一步步强大，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建立自己的王朝……我们会跟辽国一样吗？”其实我问完便后悔了。
我很害怕完颜阿骨打认为我是在将他指向一个悲情而带有宿命感的未来。
他愣了一下，而后缓缓吐出两个字：“不会。”
完颜阿骨打摸了摸我的头，然后补充道：
“至少我在的时候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