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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古时战乱,有名男子与妻子走散。那名男子被贼匪抓走,过了许多年方回到家中。他的妻子在庭院里种了一棵桃树。男子回来时,看到妻子在给树浇水。”

宏明对皇后所说的故事毫无印象。

竹青馆的话本多是罪证,怎会有这么虚无缥缈的剧情?

他知道皇后在即兴发挥,未戳破,想听听这小丫头到底要说什么。

“见妻子平安无恙,男子放下了心。与他们走散之前一样,妻子每日纺织劳作,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从不与男子说话,亦不与他欢会。日子久了,男子开始怀疑,妻子是不是在他离家期间偷人。”

“他的妻子确实变心了吗?”

这说法勾起宏明一些不好的回忆。

“男子想试探妻子的心意,于是带其他女子来家中寻欢作乐。没想到妻子无动于衷。”

皇后的故事太像在含沙射影皇上与兰夫人。

“看到丈夫与其他女子寻欢作乐也无动于衷,恐怕这位妻子真的爱上别人。”

他一手搭上兰夫人勾住他胳膊的柔荑,对皇后挑衅地笑了笑。

皇后对于他的动作同样无动于衷,继续说下去。

“有次男子深夜醒来,发现妻子偷偷出门。他立时想到,妻子是去私会奸夫,于是跟着妻子走到院里。月光里,妻子在桃树下似是与什么人偷偷说话,男子举起锄头对准影子砸了下去。”

“啊,小姐,他没弄清楚妻子在与什么人说话,怎么能动手杀人?”

红袖已经忘了这不过是个故事。

“男人的锄头挥了空。再回头,妻子变成了一截木头。男人低头看到人影所站的地方泥土松散,是妻子过去经常浇水的位置。事情诡异,他毫不犹豫地挖开泥土查看……”

“别别别……”

红袖心生不好的预感。

“要是吓人的东西,小姐你别说下去了。”

一直眺望池塘的皇后,朝皇上转过脸。

“聪明如皇上,知道答案了,对吗?”

宏明没有出声。

“男子想起他拉其他女子回家时总见不到妻子的影子,直到女子离开,妻子才会出现;想起妻子许久未去过集市,未离开过家门;想起妻子每日煮饭,却从没与他同桌用餐过一次。”

“……皇后内心不平的,是男人的妻子死后仍在记挂她。而男人只知道用其他的女人来伤害妻子吗?”

宏明从兰夫人手里抽出手臂。

“不。”

王慕晖不见得记挂皇上,她不过想寻得一片安宁。

“妾身不平,是因为男人知道这一切后,请法师来家里驱邪,随后娶了与他在家寻欢作乐的女子。他自始至终没有为妻子伤心过。”

皇上喜欢其他女子并非错误。

原本就是出于感情以外因素缔结的姻缘,他没有义务爱上妻子。

但他的妻子与他的爱妃一样活生生存在着。

他怎能为了另一个女人的贪婪,夺走她存在于世的最后一丝空间?

他难道未曾意识到过,他的妻子与他同病相怜,受着这段婚姻的折磨?

兰夫人听不懂皇后说的故事有什么弦外之音。

皇上推开了她的手,必定是皇后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刺中了皇上的心事。

她原想让皇后看到她与皇上在御花园鸳鸯交颈。

一个邹夫人已经讨厌透顶,皇上大婚之后,被这小丫头分去不少心思。

这种大户人家出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丫头片子最好对付。

哪儿像邹夫人说得那么难办?

只要她见识过一次后宫的残酷,谅她再没胆量缠着皇上。

万没想到皇后没顺着兰夫人的唆使去御花园。

兰夫人安插在皇上身旁的公公,劝诱皇上来此,她再赶过来与皇上不期而遇,远远晚了皇后一步。

皇上先见到了皇后,必定留意举止,不会与她太过亲近。

不过她要是这么简单就没了主意,也不会来了。

“殿下怎没事读那么可怕的故事?听说殿下前番遭遇行刺,身负重伤,既然能下地了,平日多出来散散心。多看看令人心旷神怡的春景,伤必定好得快了。”

兰夫人边说边拉着皇上衣袖走到池塘旁。

“嫔妾听说皇上特别钟爱的鲤鱼叫做小乙,皇上能否指给嫔妾看是哪条?”

“小……”

红袖在旁听到这名字一愣。

“那不是……”

她刚想凑到皇后耳旁说话,兰夫人突然脚下一绊朝池里跌了出去。

宏明在她身旁,无暇多想,一伸手拉住了她。

兰夫人的衣领本来敞得就开,被皇上一扯,半侧肩膀霎时露了出来。

兰夫人似是害羞地惊呼一声,顺势抱住皇上脖颈,借力跌进他怀里,接着一对香唇往他脸上凑。

兰夫人的假摔既自然又流畅,明明浪得飞起,不见半点水花。

宏明一偏头,躲过了她的唇,仍逃不过被她抱个满怀。

没亲到皇上,兰夫人不由有些懊恼。

立刻半吊住皇上肩膀,一腿勾住皇上脚,似是娇羞地嗔怪。

“这不是平时在御和殿,皇上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羞煞人家了。”

她姿势巧妙在于,明明是她扣住皇上脖颈,却仿佛皇上紧抱着她。

宏明被她吊得偏了重心,一松手自己也会脚下绊蒜掉下湖。

在旁人看来则是两人紧紧搂在一起,四目相对,不舍得松开。

再加上兰夫人那番话,周围人更以为两人在御和殿老练习这姿势。

关翎感觉亲眼看到了那故事的结尾。

皇上与那故事里的男人一样,把妻子视为维持“家”的工具。

与他人寻欢作乐,由妻子提供日常所需。

离开了妻子他们有所不便,因此会为了妻子的背叛而生气。

但归根结底,衣食住行只是生活的必须,非快乐的源泉。

他们的心不在妻子身上。

发现她不在后,最先想到的是去找另一名女子替代,不会真心为她们难过。

皇上嘴上没说,但用实际行为告诉了她答案。

他有一后宫的替代品,不会为了王慕晖的死悲伤。

关翎心里一沉。

宏明不喜欢王慕晖是她预先知道的事。

只不过她期待皇上尚存一丝人性,可以为早逝的妻子难过。

宏明的答案让她觉得,自己与那些话本故事里看着丈夫与其他女子亲密无间,仍然为了丈夫对自己偶尔一丝温柔醉心,等待对方回头的女主有点像。

这样也好,她不会再为了离开皇宫的决定犹豫。

免得污了眼,关翎往桥池塘中央走去。

大概把她衣服的颜色当成了水草,有条白色的鲤鱼老跟着她。

相比其他肥硕的鲤鱼,这条鲤鱼有点孱弱,体型娇小。

不似其他鲤鱼多种颜色交汇,小鲤鱼通体雪白仅有脑袋有两个金点。

关翎走到桥栏旁,向池水探出手,想要摸它。

她倚靠的桥栏,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断裂开来。

她全身重量倚在桥栏上,猝不及防一头栽进了池塘里。

她怎么忘了这种双双落水的桥段?

为了表现男主的偏心,一定会安排女配女主一起落水,然后男主义无反顾只救一个。

可宏明真心所爱既不是她也不是兰夫人。

她们俩在池塘边玩这出有什么意义?

“小姐!”

红袖“噗通”一声跳进池塘里,飞快游到她身边,托着她的下巴往岸边划。

刚刚追着她的那条小鲤鱼,紧跟着她们,不停想把她推上岸。

关翎的视线随着水波上下沉浮。

沉入水里的耳朵除了潺潺水流声,还有许多奇怪的对话。

“……你可知道他在燕关时夜夜宿在何处?”

“……能有假吗?马上要迎进宫了。”

“……已有三个月身孕……”

“……是你欺骗了朕……”

“……陛下自是要以姐姐的血肉,滋养妹妹的万世尊荣……”

一大堆声音突然涌入关翎的脑海。

那是什么?

她一直等待哪一天有大堆关于王慕晖或者她自己的记忆浮现。

可现在涌入她脑中的是谁的声音?

池塘的水波变了颜色。

原来碧玉一般的池水,突然成了一片血红。

池中的鲤鱼成了一具具骸骨在她身旁漂浮。

“滴答”、“滴答”……

耳畔传来水滴落的声音。

视野一角,有只雏鹿在血污里瑟瑟发抖,很快消失在一片紫光中。

刹那间,周围的花园变了模样。

桃红柳绿全部不见,崇山峻岭映现在眼前。

远处悬崖上,三座黑铁大门巍然矗立。

那是……

“小姐!咳咳……”

红袖托着她好像呛了口水。

灰蒙蒙的景象霎时消失。

“到这里来!”

宁则跳下池塘,把她们俩一起托上了湖岸。

“快传御医!桥栏为何会突然断裂?”

关翎听到宏明的喊声。

回过头,池里那条头顶有两个金点的鲤鱼紧贴湖岸望着她。

后背的伤口进了水,一股剧痛传来。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

“皇后体内的磔死者会不会是……”

“不可能,不可能。”

在御和殿听到宏明的叙述,诏明接连否认。

“皇兄你真的看到鬼域?”

“虽然只出现了一刹那,确实无误。”

“那是通往地母莲座的通道,怎可能……”

诏明用乌扇反复敲着额头。

“无人可以随意关闭。”

宏明对此沉默了下来。

他知道有一个人能关闭鬼域。

再加上皇后所说鹿的故事,更像那个人。

只是那事绝无可能。

那人早已不存于世。

*

“你要抛下她不顾吗?”

少年狐疑地看着安坐洞内的男子。

“她已成为他人妻子,我能如何?”

“你难道不知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报恩?”

“你清楚,与凡人不同,若是缔结昏礼,于我们而言是难解的缘分。她既已与人交拜,未经过三生是断不开的。”

“她非以凡体出嫁,不入轮回谈何三生?”

“那也是她的选择。”

少年诧异地看着男人冷漠的脸。

“你……对她当真没有半点感情?”

一直闭眼打坐的男子,微微睁开眼。

“她呢?嫁与他人,是因为对我有情?”

“那是因为你……”

“天道不可违。”

男子再次闭上了眼。

*

夔君带着他捡的驺虞,急匆匆跑进男子所住的洞府。

“不好了,听说她并非真的殁了,而是碎了元神,金身被封。”

“若不想办法修复元神,一旦金身枯萎会魂飞魄散。”

小驺虞在旁插嘴。

“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少年狠狠地握起拳。

“神君呢?”

夔君对洞府张望了一圈,没见到男子的身影。

“他如常前往东莱布道。”

“他怎有这份闲心?”

少年与夔君一样暗中不满。

小驺虞在旁撇了撇嘴。

“你们被神君捡来抚养,他不亏欠你们什么。如今自是要各安各命。”

夔君弹了它一下。

“养了那么多年,不说情同父子,也有情谊。怎至于如此凉薄?你被人夺了金身,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夔爷是性情中人,与神君不一样。神君若与你一样大起大落,煌海早翻天了。”

几人争论不休时,突见东方天空升起一片黑气。

那是东莱的方向。

“神君莫不是出事了……”

*

“你要入世?”

听男子这么说,少年之所以惊异,并非他要投入凡胎。

“她如今元神损毁,岌岌可危。你却要入世与他人续完三生之缘?”

少年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天道不可违。”

“天道、天道……你当初逼她别嫁便是因为天道。她命在旦夕,你袖手旁观亦以天道为由。如今弃她而去,还要说是因为天道?”

少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你自太古时存世,比我们都要年长。所知所为仅仅是遵循天道?”

“正因为比你们年长,才知道违抗天道乃徒劳无益。”

男子轻轻分开了他的手。

“所以呢?哪怕眼见她灰飞烟灭,你也无动于衷?”

“情之一字乃是凡人作茧自缚的根源,于我们并无意义。”

少年听见这话倒吸了一口冷气。

“对对对,她若非作茧自缚怎会嫁与他人,沦落到这般结果?神君超然于世,你我从此还是各安天命,免得坏了神君的修行。”

*

宏明由一长串梦里醒来。

这一世,他不可再有任何错失。